2009年7月，辽宁沈阳，三位即将走进大学的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化妆。无论是化妆还是素颜，都可以很美。图源：视觉中国

　　换汤不换药的“素颜和解”挑战，又在网上卷土重来。这个挑战的初衷是号召大家放下容貌焦虑，把自己的素颜视频发到网上，跟自己的不完美和解。但让人看不懂的是，这个挑战很快就变成了——素颜比美大赛。一群大美女争相晒出自己的素颜，比普通人化了妆还好看很多。“接纳不完美的自己”，这句话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画风就像：“虽然我的研究生读的是哈佛，但你们一定想不到，我的本科只是平平无奇的清华，我要跟我的本科和解。”“虽然我身高188，但谁又知道人前光鲜亮丽的我，脱了鞋也只有令人自卑的187.6，我要和我的裸高和解。”我好想说：你没事吧？

　　还有人更离谱了，化着一整套blingbling的妆容，却硬说自己是素颜，可能她的美瞳和口红也是天生的吧。最讽刺的是，这个挑战发展到白热化阶段之后，竟然出现了一个同名的特效。开了这个特效之后，眼睛放大1.5倍，脸暴瘦一圈，皮肤嫩得像出水芙蓉，只是上面突兀地出现了两三个痘痘。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有意思的是，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走向就像一面镜子，在现实中早有映照——很多人在化妆的时候追求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是让人看不出自己化了妆。（说实在的，我也是。）“裸妆”这种东西，在东亚，尤其是日本，特别的流行。我愿称之为比美的终极赛道——原来化妆美就可以是美女，现在还要素颜美。庸脂俗粉算什么，你得是清水出芙蓉。既要让自己很美，又要谦虚低调，不能让别人看出努力的痕迹。就好像你那嘴上说着不学习，实则偷偷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的室友。这让我想起之前微博上的“童年照片大赛”，大家也是纷纷P图，因为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从小美到大。

　　“素颜和解”挑战的破产告诉我们，破除容貌焦虑真的没那么简单。昨天看了知著网的一篇推送，有个观点我很赞同。它说，“素颜和解”这个活动的主要形式就是“晒”，这个形式会强化“对比”，让活动变成一场争夺流量的比赛。在竞技思维的带领下，“不化妆”才会从破除束缚的口号，变成了新一轮比美大赛的规则。这个更加严苛的规则，反而加重了旁观者的容貌焦虑——我们的素颜本来就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让我跟妈生脸美女玩素颜比美，就像把我丢到擂台上和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两百斤的大汉近身肉搏。

　　容貌焦虑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所谓不破不立，只要外界的压力还在，我们就很难靠主观意志去实现内心的自洽。我们要从根源入手，抵制诱导病态攀比的话术。比如网上一套一套的“美女标准”，什么“小美女和大美女的区别”，什么“骨相美女比皮相美女更高级”，高考改卷都改得没这么严。这些条条框框里有一条让我印象特别深：“没刘海的才算真美女”，因为真正好看的人不用遮掩自己的额头。你看，就算是偏科，都会被认定为犯规出局。

　　其实这些还算是委婉的了，最让我觉得无法接受的一种说辞是：“化妆是对别人的尊重。”这句话是很典型的道德绑架，它的深层逻辑就是容貌歧视。要表现我的尊重，我做到干净整洁就够了，至于要不要用化妆来锦上添花，那是我自己的事。前几年，柯文哲说台湾女生“不化妆出门吓死人”，没过几天就有人在游行的时候举牌抗议，牌子上写着“照照镜子，关你屁事”。这个反击的态度就很飒：化不化妆都是我们的自由，想挑拨离间的人，还是赶紧闭嘴吧。（王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