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视觉中国
情人节刚过,突然就在网上看到好多话题。一半是秀自己对象送的礼物,一半是骂自己对象送了个什么垃圾礼物。这场面,就特别像家长会之后,一半小孩被夸得心里开花,一半小孩被揍得屁股开花。点进去一看,我都以为公民道德规范里新加了一条:情人节送礼低于500块者,道德败坏。这些帖子,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梦回西晋,围观了石崇跟王恺的斗富。
那些发帖的人未必就是为了博人眼球,但人在自我呈现的时候总是会进行一些夸张化的加工,而礼物就是一个最直观的攀比方式。我们都是社会化的生物,很容易被群体意见裹挟。别人对象送了几千的香水、几万的相机,那我要是收到个一两百的东西,本来高高兴兴的,但是一对比就磕碜了,发朋友圈都不好意思。
这时候我们就走进了一个被社交媒体给构建起来的框架里。梁永安教授在接受《人物》杂志专访的时候说,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往往是先确定一个恋爱,然后按这个模式一点一点进行送花、请吃饭这些事项,但是这个人为的模式其实达不到爱情的本质,而只是把它建构成爱情。这不就是《倾城之恋》里范柳原跟白流苏说的话么——“我们那时候太忙着谈恋爱了,哪里还有工夫恋爱? ”如果为了恋爱而恋爱,两个人就像在进行一种别扭的表演。
谈恋爱没有标准答案,不需要到处抄作业,不需要“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得有”。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国还没有那么多无中生有的购物节。过生日要送礼物能理解,但儿童节、愚人节也有对应的礼物清单,这就有些迷惑了。如果一件事变成了程序,不做就会挨骂,哪还有什么仪式感。这就像“自愿加班”一样,水很深。
如果自己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就容易变成网络学人精。这说到底就是因为,我们的教育对恋爱实在太讳莫如深了。越是藏着掖着,大家就越是好奇,想去广大的网络世界里一探究竟。
这个现象的根,扎得很深。在《牡丹亭》里,陈最良把关关雎鸠解释成后妃之德,因为杜丽娘这样的大小姐是只需要婚姻而不需要爱情的。西汉的时候有个京兆尹叫张敞,跟老婆感情很好,每天都要给她画眉毛。有关部门非但没有宣传这种琴瑟和谐的典型,还参了他一本,说他为人轻浮。皇帝知道了,就问他,有这事吗?张敞说,陛下啊,我听说在闺房里头,除了画眉毛之外,夫妻还会做更亲密的事情呢。
这个回答很有意思,它在我们现代就是一个不言自明的道理,但是在漫长的封建时代里,举案齐眉才是主流。尤其是在宋明理学降临之后,这种有恩情没爱情的观念就更加根深蒂固了。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像是相互报恩,至于你这个人的个性,甚至说你这个人是谁,都根本不重要。
现在在抖音、小红书这些平台上面,“对我好”这种要求已经进化到了一个畸形的地步。看上去是爱情,其实就是做牛做马,这是一种思想上的返祖。不仅是送礼物,还有什么“不给看手机肯定有鬼”“不发朋友圈是嫌你拿不出手”“两小时不回消息就当ta死了吧”……人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属性了,他们必须要满足这些模具的要求,去让恋爱无限地侵占自己的生活,仿佛两个人只有互相签下卖身契才配叫男女朋友。这不叫谈恋爱,这叫驯兽。
这样就会让恋爱的成本变得越来越高,而且是物质和精神两开花。惊喜变成了理所当然,没有惊喜变成了罪大恶极。如果你做得让我不满意了,还有渣男、渣女、海王、绿茶这些标签化的网络用语,帮着我来高效地给你的行为定性。这样一来,两个人都越来越累,约会变成了加班,礼物变成了绩效,无时无刻不在冲KPI。相爱变得越来越难,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其实,恋爱是没有一个固定标准的,因为我们每个人想从爱情中获取的东西都不一样。少看点夸张的帖子,多去问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我觉得舒服?放下网络学人精的心态,也放过自己吧。(王沛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