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月21日举行的乌克兰总统选举中，年仅41岁、毫无政治经验的喜剧演员泽连斯基获得压倒性胜利，击败现任总统波罗申科。作为一名“政治素人”，泽连斯基是在2018年的最后一夜才宣布竞选计划的，从而为世界政治舞台上这个新崛起的“群体”又新增了一个例子。

　　近年来最著名的“政治素人”是美国总统特朗普，作为亿万富翁和娱乐节目主持人，他在最初参选时也曾颇受关注。此外还有一些尽管曾略有政治经验但从未独挑大梁的人，也在选举中成为大国领导人，如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可以称为“准政治素人”。这些政治素人现象的出现，其背后有深厚的社会因素，也反映了这些国家民间对已有政治结构的不满情绪。

　　上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以来，西方国家进入一个洋溢着“历史终结”乐观情绪的时期，在政治上表现为左右两派政纲趋同，经济上都采取市场经济加适度的国家监管模式，政治上倡导跨党派的合作，同时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阶层成为政治的主导力量，选民普遍更为相信出身好有经验的政治家，而不信任出身底层或处于政治光谱边缘的政治家。但随着全球化推进，贫富差距扩大，大量移民和难民流入，西方社会内部矛盾日益突出，再加上选民发现无论哪一派的主流政治精英上台，都无法对他们的诉求做出有效回应，于是选民对传统的两派共治模式产生了日益深重的不信任感，更愿意投奔一些“反建制”的政治家，寄望其能带来新政策，改变一潭死水的政治格局。这在政治上就表现为“政治素人”上台，或者边缘政党的领导人对主流政党构成巨大冲击，以及主流政党内原先的边缘人物逐渐走到舞台中心（如英国工党党首科尔宾和美国民主党的桑德斯）。

　　从社会经济角度看，这主要反映了这些国家主流政治阶层对中下层利益的忽视。例如在这些国家，以首都为代表大都市成为经济繁荣的中心，得到政策上的优先照顾，普通地区则被忽视，加上这些地区原有的制造业流向新兴市场国家，一些失业问题和对未来的无望感令人们困扰；同时精英的言论往往是在把责任归咎于这些地区的民众自身调整能力不足，而没有通过合理的公共政策来平抑区域差距，这进一步加剧了落后地区的不满。英国等国的经济过度金融化，产业空心化，无法为只拥有普通技能和教育程度的平民提供足够的就业机会，从而刺激了他们对全球化及欧盟等组织的抵制。大量移民群体的存在所带来的文化冲突问题被一些政客夸大，更增添了落后地区的不满情绪。

　　这一趋势还将继续发酵，在各国的表现也略有不同。而乌克兰此次大选呈现如此戏剧化的结局，主要是因为该国的问题比其他欧洲国家严峻得多：一些长期根深蒂固的腐败，加之，东部地区的战火持续蔓延。于是选民彻底抛弃了传统的政治阶层而选择孤注一掷地让一名新手上台。泽连斯基也充分利用了社交媒体和自己的演说才能，这些都是他赖以击败建制派的重要武器。

　　但泽连斯基的胜利也尚待观察，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一定能比建制派领导人做得更好。迄今为止，除了表示要加快改革和与欧盟更深度联合之外，人们仍然没有看到其做出清晰连贯的政治表述与施政框架。尽管欧盟表示要坚决支持乌克兰改革，维护其主权和领土完整，但面临俄罗斯因素以及欧盟自身的内部分裂，这个表态也令人拭目以待。

　　乌克兰的改革还得靠自身，而泽连斯基作为新手能否成功引领这场变革，仍待观察。毕竟十几年来乌克兰已多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新上台领导人让人倍感憧憬，最终却在盘根错节的政治利益版图面前铩羽而归，也无力应对外部构成的挑战。乌克兰的根本问题还是前苏联解体后一段时期里的寡头经济导致的不良的经济结构，东部与西部巨大的族群和文化裂痕，以及在向西入欧还是向东联俄之间的永恒纠结，而这些并不是单靠选举更迭就能解决的问题。

　　特约评论员 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