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武汉的战疫还未结束,长江洪水又滚滚而来。7月14日,郭刚勇在办公室值了一夜的应急班。几天前,这个参加过1998年抗洪的退役老兵,又站上了长江白沙洲大堤,担负起日常巡检的任务。
郭刚勇是武昌区中南路街道的基层干部,今年1月底,郭刚勇在社区一线感染了新冠肺炎,住进武昌方舱医院后,热心爽快他主动做起志愿者,鼓励大家跳广场舞、唱歌,保持积极情绪。愈后,他又积极协调辖区内新冠疫情亲历者的心理疏导工作。
7月16日,武汉解封已达百日。回首过去的大半年,郭刚勇感叹:“今年武汉人都不容易,但手牵手总能熬过来。”
7月9日深夜,郭刚勇首次巡查白沙洲大堤。
深夜初巡堤往返10公里,确保队员大堤都安全
7月9日深夜11时,44岁的郭刚勇带着金属探测杆,和队员们出发了,踏上白沙洲大堤,他又回到了防汛一线。
7月起,长江武汉段的水位不断上涨。7月5日,郭刚勇带着儿子去了汉口的江滩公园,看到江水已淹没了不少级台阶,离堤岸越来越近了。在武汉生活多年的郭刚勇知道,长江的汛期来了。
7月7日7时,长江汉口站水位达27.3米警戒值;7月9日15时,汉口站水位已达27.92米,超警戒水位0.62米,已达历史第八高位。郭刚勇上坝时,江滩的树木和路灯部分已被淹没,过江轮渡已全面停航,武汉两江四岸的闸口正在逐步封闭……
郭刚勇带着队员负责八铺街堤江南闸口到杨泗港长江大桥底,全长1.5公里。相较于市中心,这段堤坝的条件比较简陋,没有观景平台,也看不到长江,大堤就是一道宽几十厘米高高筑起的混凝土墙,护坡就是泥土和草地。一些护坡的浮土是挖机新铺的,还没有夯实,下脚一不小心就会陷进松软的泥里。
“堤上是否有渗水的地方,堤防、护坡土壤是否有塌陷,松动。”郭刚勇说,如果发现有渗水的地方,他会插上小红旗警示,方便后续的巡查队员继续监测和处置。
雨后的护坡泥土有些湿软,分辨出疑似渗水点有些难度,郭刚勇会拿着金属探测杆小心探测。草丛里蚊虫很多,有时还会蹿出蛇和刺猬。郭刚勇走得很小心,检查得也很认真,回到值班工棚已花了1个多小时,另一个小组接替出发。一晚上下来,郭刚勇走了三个来回,将近10公里。
中南路街道并不靠江,他们协助另一个街道守护白沙洲大堤。每四天,郭刚勇值一次班,再上堤时,已是13日早上,洪峰已经过境,江水仍处于高位。虽然看不到江面,但这个老兵心里有数,要严格巡查一直到防汛结束。
不再像1998年抗洪时那样年轻气盛,敢闯敢拼,郭刚勇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守护大堤,保护巡查队员,“两个都得安全”。
誓死守卫汉江堤坝,抢险长江府河大堤
对郭刚勇来说,1998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年,他抗击了目前经历过最大的洪水,也考上了军校迎来人生转机。
郭刚勇在军校与战友合影。
那时,22岁的郭刚勇在武汉的一支雷达团服役已满三年,还有一年便服役期满。从湖北仙桃农村出来的郭刚勇不愿就这么回去,他想通过报考军校留在部队。
那年6月中旬起,长江中下游遭遇特大暴雨,长江的水位持续走高,防洪形势严峻。7月考试一结束,几十名考生就直接被拉上了武汉东西湖新沟镇汉江大堤。上堤一看,郭刚勇慌了,“那时,水面距离坝顶低处只有十几厘米,土坝不牢靠,随时都有可能决堤。”没来得及多想,他们就在堤坝上打桩,装填沙袋,加固河堤。
“那时我们真是抱着誓死的决心上堤,一心想着冲上去,顶上去。”郭刚勇回忆,最初半个月,他们没有行军床和军用帐篷,垫个麻袋就睡在大坝上。天气炎热,不时有蚊虫叮咬,但抗洪期间每晚必须有人在大坝上看守。
“出现管涌就麻烦了。”有时,郭刚勇会被半夜叫起来加固大堤,“大坝背水坡可能只有一个小孔咕咕冒水,另一侧的迎水坡可能已经被掏空了,非常危险。”郭刚勇和战友们只能两侧作战,一队人在冒水处堆垒沙包,另一队人爬上坝顶,朝着迎水坝缺口砸更多沙袋,直到补上缺口。
郭刚勇参加1998年抗洪纪念照。
最险的一次在长江府河大堤。那年8月一天,看守大坝的几十名队员接到紧急命令,支援府河大堤。“闸门很高,但和钢筋混凝土的大堤比还是有些单薄,江水从门缝里喷出来,溅射了十几米。”郭刚勇说,那里原本就有几百人驻守,但险情发展太快,需要更多人手。装填,运沙袋上堤,顶住闸门,不到半天,战士们封住了喷水口,完成了排险。
2月18日,郭刚勇出舱,与医护合影留念。
同年9月中旬长江汛情趋于平稳,郭刚勇已在汉江大坝上守了两个多月,加固了三四十次大坝,其中有十几次是处理管涌险情。
早在7月底,郭刚勇已收到了武汉空军雷达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但能不能按时报到,他心里直打鼓。郭刚勇从堤上撤下时,不少同学都已经入学,等他办完入学手续已到了9月底。
毕业后,郭刚勇奔赴祖国最北端的黑龙江漠河雷达站,一直坚守到2009年,转业又回到了江城武汉。
方舱里成立病友党支部,医患一同“歌唱祖国”
“2020年过了大半,但一切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郭刚勇发现,武汉的暂停键按下太久,重启的速度也很快,不过他常常能回想起在方舱住院做志愿者的经历。
郭刚勇住进方舱后,做起了志愿者。
1月底,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汉暴发,席卷全国。武汉封城,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摸排患者、送病人的压力落到了街道和社区头上。大年初一到初四,郭刚勇一直坚守在社区一线,第5天,他病了。
排队做核算监测等了两天,确诊后又在家里等了5天。老婆被送去隔离,儿子一直待在外婆家,郭刚勇一家分散各处,他只能独自做饭、吃药,照顾自己。看着铺天盖地的疫情信息,郭刚勇感到有些焦虑,更让他心烦的是,本应热闹的春节过得如此糟糕。
2月5日晚上,郭刚勇住进了刚刚结束改建的武昌方舱医院。那时的方舱医院条件寒酸,不少患者发牢骚,抱怨不能准时开饭,为厕所里没有厕纸和洗手液生气……焦躁不安的情绪在医院传播感染。
“抱怨是没有用的,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需求就说出来,我们向医院集中反馈。”住进方舱第二天,郭刚勇坐不住了,那时他病情已基本好转,想着要做些事情,便和几个病友主动做起了志愿者,还成立方舱里的病友党支部。
他们担负打扫方舱的卫生,把病人的垃圾分类处理。和院方沟通反馈后,方舱里厕所有了手纸和洗手液,不少患者的诉求得到了回应,人们也开始主动收拾自己的垃圾。郭刚勇发现,“只要是真心为病友着想,就能得到支持”,他要把桥梁纽带的作用发扬光大。
郭刚勇向病友介绍方舱内消防事宜。
武汉方舱医院所在的洪山体育馆前有块空地,郭刚勇和志愿者们便组织状态好的病友跳广场舞、活动筋骨;志愿者们又申请了一台电视,装在体育馆的入门通道,成了病友们的小型“KTV”。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郭刚勇记得,2月11日那天上午,医生和患者一块打着拍子,唱《歌唱祖国》。到3月10日,武昌方舱医院闭馆——武汉的最后一所方舱医院休舱,医护们聚集在体育馆门前,又唱起了《歌唱祖国》。在方舱医院,医患们朝着相同的方向使劲,为共同创造的结果庆祝。
2月18日,郭刚勇离开方舱,住进了健康观察隔离点。回首方舱时光,最初他还在为没能留在街道里和同事并肩抗疫而遗憾,后来,他为自己能深入到患者间,现身说法,帮助他们打开心结、自助互助而骄傲。
曾感染过新冠肺炎,郭刚勇明白患者的脆弱。一个月前,郭刚勇找了两家社会组织,在小刘家湾的社区医院开展心理疏导,服务整个街道。疫情暴发时,中南路街道辖区内小刘家湾的感染者最多,亲人逝去的家庭也最多。
7月16日,武汉解封百天,城市已逐渐恢复往日的忙碌与喧闹,但那些沉浸在心底的伤痛和恐惧,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抚平。就像洪峰过境后,长江的水位逐渐回归平稳,渡者会更加小心江底的暗流。
南方日报记者 刘珩 吴明 通讯员 向容芳 发自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