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产品，可以给我们人民币的报价吗？”广交会期间，来自巴西最大按摩器材企业的采购商雷纳托·卡瓦略对冷热筋膜枪等新产品兴致盎然，提出了人民币询价的请求。近期人民币在跨境交易中升温，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引发关注。

第133届广交会客商云集。南方日报记者 张冠军 摄

　　4月26日，阿根廷经济部长马萨宣布阿根廷将停止使用美元来支付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转而使用人民币结算。在此之前，俄罗斯、巴西、法国等国家纷纷宣布与中国在双边贸易中加强使用本币结算。

　　同日，据彭博社报道，今年3月人民币在中国跨境收支中占比升至48%，高于美元的47%，标志着人民币在中国跨境交易中的使用率首次超过美元，人民币国际化跨过又一个里程碑。

　　业内人士指出，随着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加快，不仅让外贸出口企业的利润更稳、订单更多，同时有利于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制造业迈向中高端。 

　　人民币跨境支付稳定高效

　　“今年广交会上，主动咨询人民币报价的外国客商变多了，其中以巴西、俄罗斯等国家居多。”浙江恒鑫瑞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恒鑫瑞电子”）负责人唐守胜告诉南方日报记者。

　　“人民币汇率相对稳定，结算便利，在我们看来是更好的选择。”雷纳托道出外商的心声。去年以来，美联储开启“史上最快”加息周期，美元币值水涨船高，非美货币对美元汇率贬值较大。希望寻求跨境贸易中双边汇率的稳定性，是部分外国采购商希望绕开美元而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的主要原因。

　　雪上加霜的是，美国仰仗于美元的霸权地位，肆意对其他国家进行金融制裁，导致市场“去美元化”声浪渐大。

美国华盛顿的美联储总部大楼一角。新华社发

　　今年3月，恒鑫瑞电子的俄罗斯贸易合作伙伴亚洲贸易公司发现，美国的金融制裁影响到了其公司使用国际资金清算系统（SWIFT）进行跨境支付，因此转而通过中国央行构建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使用人民币结算尾款。

　　“过去我们一直使用美元进行跨境交易，这次‘破例’让俄罗斯客商朋友惊喜地发现，原来人民币跨境支付这么高效、稳定，表示接下来会更多地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唐守胜说。

　　来自香港的贸易商朱艾斌同样感受到了人民币结算带来的好处：“这体现出更多国家对中国经济和国力的认可和信任。近年来，澳大利亚、俄罗斯、新西兰等地区的采购商使用人民币付款意愿较高。其中，澳大利亚、新西兰是因为美元近年汇率波动大，使用人民币支付能更好地控制成本。”

　　朱艾斌是惠州泰美纸业有限公司的外贸负责人，他表示，作为薄利多销的造纸企业，对于外汇波动的风吹草动非常敏感，同时由于企业外汇资金体量有限，较难运用套期保值等业务进行风险对冲。

深圳蛇口港装载进出口货物的货轮一派繁忙。南方日报记者 鲁力 摄

　　对外贸出口型企业而言，使用人民币结算的好处显而易见：降低汇率风险，同时结算更便捷。“人民币结算是对我们最大的便利。在可控的汇率风险和稳定的标价下，我们更容易得到海外订单。”朱艾斌说。

　　不过，多家外贸企业负责人表示，欧美部分国家的采购商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的意愿不强，这与美元在外贸中的长期主导地位和当地货币使用习惯有关。“希望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加速，让人民币在跨境结算中更加普及。”唐守胜说。

　　人民币国际化步履坚实

　　今年以来，阿根廷、俄罗斯、巴西等多个国家与中国加强本币结算，使用人民币作为第三方支付货币的实践也愈发增多。

　　26日，阿根廷经济部长马萨宣布，阿根廷将停止使用美元来支付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转而使用人民币结算。他表示，阿根廷将于本月使用人民币支付价值大约10.4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预计从5月份起，还将使用人民币支付价值相当于7.9亿至1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

4月27日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拍摄的人民币和阿根廷比索纸币。新华社发

　　数日前，俄罗斯财政部长西卢安诺夫表示，俄罗斯与中国间超过70%的贸易结算已经转为本币结算，使用俄罗斯卢布和人民币进行结算是俄罗斯的首要任务，这对俄中双方是“互惠互利”且“可靠”的方式，可以将使用美元结算可能遭遇的风险降至最低。4月中旬，孟加拉国和俄罗斯商定同意使用人民币来支付俄罗斯在该国建设的核电站项目款项，人民币作为第三方支付结算货币地位凸显。

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行人经过一处卢布外汇兑换点的汇率显示屏。新华社发

　　事实上，人民币国际化并非一蹴而就，是一个不断推进与演变的过程。

　　广州轻出财务结算中心副总陈辉权从事外贸行业财务工作多年，他所见证的人民币作为跨境贸易结算货币始于13年前，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较早迈出步伐的外贸企业之一。

　　“我们从2010年开始在外贸出口中开始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主要是与香港地区进行的贸易。”陈辉权说。彼时，美国次贷危机的余波未消，美元霸权体系背后的风险引发担忧。2009年7月，国务院批准在广州、深圳等城市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正式启动。

　　“十多年来，中国通过协同推进金融改革与金融开放、拓展人民币货币计价和储备货币职能、发展和完善人民币离岸市场体系、构建和完善系统性的银行全球经营网络、夯实和完善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坚定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才有了越来越多国家和地区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的今天。”植信投资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院院长连平说，其中，包括CIPS系统建设、掌握大宗商品人民币定价权、在海外发放熊猫债等具体举措。

深圳大铲湾港装载进出口货物的货轮一派繁忙。南方日报记者 鲁力 摄

　　在渣打银行大中华高级经济师刘健恒看来，“2022年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强劲一年，我们预计2023年将在这一势头的基础上再接再厉，人民币国际化的驱动因素丰富、趋势明显。”

　　香港作为全球最大的离岸人民币中心，是观察离岸人民币资金池表现的窗口。截至2023年3月，内地投资者通过南向“债券通”持有的债券增加了9%，达到3960亿元人民币。

　　连平建议，接下来进一步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扩大人民币在跨境贸易和投资中的使用，持续提升跨境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水平，稳步推进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随着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加快，在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制造业迈向中高端的过程中，会带来更大利好。”

　　肆意制裁结恶果 美元霸权地位动摇

　　人民币“春江水暖”，与之对应的是美元作为传统跨境交易结算货币的“江湖地位”不再。

　　“一些国家已经开始‘去美元化’，弃用美元，折射出来的深层原因是：美元的信用不稳并且风险上升。”连平说，美联储为刺激经济不断发债，美国政府债台高筑，已达31万亿美元，债务上限仍在提高，已经达到美国经济难以承受的地步。“大水漫灌”导致通胀压力和资产泡沫不断外溢，美元的信用严重下滑。与此同时，美国频繁使用美元作为武器制裁其他国家，导致许多尚未被制裁的国家亦担心潜在的风险，另寻他路以避险。

在美国华盛顿拍摄的美联储大楼。 新华社发

　　“人民币国际化正在加速。市场对人民币的重视一定程度是出于地缘政治不确定性的多样化需求，同时市场对美国增长前景和金融稳定十分担忧。还有一个新的驱动因素则是中国加强与中东和巴西等其他新兴市场的贸易和投资联系。”刘健恒说。

　　“彭博行业研究”分析数据发现，今年3月，人民币在中国跨境交易中的使用首次超过美元。数据显示，人民币在中国跨境收支中的占比从2010年的接近零升至今年3月底创纪录的48%，而同一时期美元占比从83%下降至47%。

　　事实上，美国内部早有声音指出肆意使用金融制裁的负面作用。不久前，美国财政部长耶伦表示，美国对俄罗斯和其他国家实施的经济制裁，可能危及美元的主导地位，“制裁行动当然会使中国、俄罗斯和伊朗想要找一种替代货币”。

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拍摄的白宫。新华社发

　　“如今的‘去美元化’现象只是初现裂痕。尽管美国内部对金融制裁有所争议，但将其作为武器的行为大概率还将继续，这必将推进美元体系的瓦解过程。”连平说。

　　减少对美元依赖

　　2023，世界在行动

　　●1月13日  俄罗斯

　　俄央行发表声明称开始购买人民币作为财富资金储备

　　●1月16日  俄罗斯&伊朗

　　筹划创建使用加密数字货币，名为“波斯湾地区代币”，与黄金估值直接挂钩

　　●1月17日  沙特阿拉伯

　　48年来首次宣布启用非美元石油贸易结算

　　●1月19日  阿联酋&印度

　　讨论以卢比交易非石油商品

　　●1月22日  阿根廷&巴西

　　筹建共同货币“苏尔”，并计划邀请拉美其他国家加入

　　●2月22日  伊拉克

　　宣布放弃美元，允许以人民币直接结算对华贸易

　　●3月底  巴西

　　中巴达成协议，以本币开展贸易结算；巴西央行宣布，人民币已超过欧元，成为该国第二大国际储备货币

　　●3月31日  东盟

　　各成员国同意在该地区加强本地货币使用，以更好应对全球性危机

　　●4月1日  印度&马来西亚

　　同意以卢比进行贸易结算

　　●4月26日  阿根廷

　　宣布将停止使用美元来支付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转而使用人民币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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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唐子湉 唐亚冰

　　策划：李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