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地震第六日，我们驱车前往重灾区哈塔伊省安塔基亚市，在救援现场附近下车时，翻译提醒我们不要发出声音。

　　我有些不解，一路来支援车辆来来往往，警笛声击打耳膜，挖机作业声十分沉重，混乱的震中为何需要保持安静？

　　但车外的世界确实安静。坍塌建筑堆积的高地上，救援人员双手向下按压，示意“请安静”，所有人停下脚步，凝望废墟的方向，只有风吹着棕榈树。

　　问了我才知道，失踪者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救援人员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来探测生命的信号。

　　从未想过震中能够如此安静，站在人群中时，我望向高处肃穆的救援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样的情景，我在一天之内经历了许多次，最长的一次几乎有一刻钟，但为了不发出声音，没有人挪动或讲话。

　　当地时间11日晚上，中国救援队的救援现场也有数次安静的时刻，那是一场漫长而紧张的救援。电灯的光束打在坍塌的楼房，黑暗与光亮交融，一名救援人员隔着厚厚的废墟向失踪者大声喊话，在现场听来，那就像是在深林中呼唤走失的孩子。

　　在现场才切实了解到，救援是极其不易的事，庞大的队伍通过呼吸监测仪、生命监测仪等仪器确定失踪者的位置，设计和落实挖掘方案……我看到中国救援队在狭小的空间里将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块从失踪者所在的位置用圆桶运出，在凛冽的天气里，参与救援的人员满头大汗。

　　在中国救援队参与的救援中，有人生有人死，我想也许还有更多人就永远倒在家园的砖瓦之下了。在当地时间同一日18时许，中国香港特区救援队从厚厚的废墟中救出3名幸存者，一人还可以举起手向救援队挥动。

　　据说他们向外界发出了求救信号，恰好被人发现，发现者又将求助信息报给救援队——这种说法还有待进一步核实，但我们同行的记者都感慨，拯救与被拯救实在都太需要运气。

　　除去那些弥漫着紧张氛围的安静时刻，震区是嘈杂的，这些嘈杂的声音有着各自的情绪。在当地时间11日下午，我们开车前往另一处救援点，车子突然停住，一名中年妇女跪在巷子里，向来往的行人怒吼。

　　我用英语问随同的土耳其人她在喊什么。

　　“她的家人在地震中死了。”因为语言问题，他的回答很破碎。

　　“很多人都是难过，她为什么是愤怒？”我问，同时自问难道她不可以愤怒吗？问这个问题似乎是一种错误。

　　他手脚并用向我解释，但最终两个人没有明白对方，沮丧地看向那个大声叫喊的女人。

　　【南方日报、南方⁺特派记者】张晋 徐勉 董天健 吴明

　　【后方联动】杨琼

　　【统筹】吴扬 曹嫒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