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北京市教委表示:从2024年秋季学期起,北京市义务教育学校将对课间安排做出整体统筹优化,原则上落实15分钟课间时长,提供更加从容的课间时间,引导师生走出教室、走向户外、走进阳光。
此举受到普遍好评,论者纷纷寄予厚望。除北京外,全国也有多个城市正在推行15分钟课间。从去年大家都在批评“消失的课间十分钟”,到多地落实“课间一刻钟”,似乎一个痼疾已灰飞烟灭,但理解“消失的课间十分钟”问题的发生机制后不难发现,从本源上解决问题没那么简单。
有媒体2023年7月报道,在北京,小学普遍严格限制学生课间活动的范围和强度,记者随机走访中心城区的27所学校,至少有超过20所学校对学生课间活动做出限制;在河南郑州、河北保定等地,也有学校采取类似规定,包括不准出教学楼、不准出教室、不准在教室内外大声说话和嬉戏打闹等。
这背后有共同的发生机制。存在个别家长,孩子在学校受了伤、发生了意外,不管学校有无责任、有多大责任,一概全部赖上学校。是学校的责任或学校有部分责任,学校当然给予合理的赔偿;在明明不是学校问题的情况下,一些学校、教育主管部门乃至公检法却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和稀泥、按闹分配。而学校与教育主管部门为了避免再次“出血”,“最优策略”是限制孩子的活动空间与活动自由,以逼近“绝对安全”,从而导致“消失的课间十分钟”。
特别的家长永远存在,怪这些人绑架了其他孩子、绑架了学校,是模糊了问题的焦点。面对这样的家长,学校与教育主管部门如何应对才是关键:是选择走一时艰难但永绝后患的路,还是一时容易但后患无穷的路?在这个意义上,要从根本上解决“消失的课间十分钟”问题,学校与教育主管部门必须重新回到原点,明确作出与过去相反的选择。
理解了上述发生机制,我们对“15分钟课间”如何切实落地就有了更系统、更深刻的认知。仅仅靠“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对症治疗或治标之策是远远不够的。
2021年9月1日起施行的《未成年人学校保护规定》第八条规定:学校不得设置侵犯学生人身自由的管理措施,不得对学生在课间及其他非教学时间的正当交流、游戏、出教室活动等言行自由设置不必要的约束。这条针对的就是“消失的课间十分钟”,但显然诸多学校并没有就此改弦更张。
学校的考量很“理性”:这规定是柔性的,不执行也没有后果;但要是有孩子课间受了伤,虽不是学校的责任,家长闹起来,教育主管部门会为学校撑腰吗?说不定为了平息家长的怒火,还会让学校背锅。再说了,没有哪所学校认为不许学生课间出教室、出教学楼、去操场是“不必要的”。
现在多地教育主管部门推行的课间从十分钟到一刻钟,是不是意味着学生一听到铃声,就可以下楼去操场,与小伙伴们尽情玩耍,释放爱自由的天性?我们只能保持审慎乐观。比如北京市教委要求,引导学校干部教师主动设计、积极参与学生课间活动。山东省青岛市李沧区在推广15分钟课间同时,也要求教育主管部门将课间活动方案纳入学校考核。
细品字里行间,学生课间时间多了,可以下楼去操场了。但教育主管部门的安全顾虑似乎很大,又是要“引导学校干部教师主动设计、积极参与学生课间活动”,又是要“学校组织课间活动,并纳入学校考核”,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教师组织的课间活动,学生可以选择不参加,而和小伙伴们自己组团玩吗?
如果强制学生参加,“课间一刻钟”可能会异化为目前的大课间。大课间本为让学生有更多的课外活动时间而设置,但孩子们普遍反映不喜欢,因为不少学校,学生在大课间只能参加整齐划一的集体活动,既没有自由度又没有乐趣,成了诸多孩子的“苦役”,不少孩子吐槽还不如上体育课。如果孩子可以自行组团尽情玩耍,那课间十分钟很好,十五分钟更佳;如果孩子只能被组织参加整齐划一的集体活动,就像上了“小体育课”,则无以释放孩子的天性。
课间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去室外,在操场,静下来发呆也好,动起来也好,与小伙伴聊天也好,做游戏也好,都行,每个孩子的身心得到回血,也是社会化的重要机会,还有助于涵养质朴刚健有韧性的品性与价值观。这种阳光下的教育与成长,可能比教室内的知识教育更重要。
文|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