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4月4日，中断了30年恢复的第一趟广九直通车，我是列车长。今天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运营，我虽然已经退休，但又被邀请回来坐上了车。两次恢复运营我都是亲历者，此刻我的心情真的很激动。”1月15日，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运营，广州东站发出的首趟车上，已经79岁的广九老列车长邬元菊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

四代广九车队成员合影。

　　清晨7时58分，G6551次“和谐号”列车准点从站台驶出，在这曾经驶过无数辆广九直通车的铁轨上，以更快的速度，驶向目的地香港西九龙高铁站。天光未明，站台上已熙熙攘攘，微寒的天气里是旅客们火热的眉眼，交织的寒意与热气里仿佛蒸腾出这条粤港大通道百年间的沧海桑田。时隔近三年，列车再次启程，荡起肉眼不可见的尘埃，驶向粤港澳大湾区加速互联互通的未来。

　　回溯过往——

　　行驶的列车承载着几代人记忆

　　天还没亮，邬元菊已经和自己的老姐妹，当年自己的副列车长刘淑英早早到了广州东站，在站台、车头前、列车上留影纪念。这趟广州东开出的首列广深港高铁，邀请了包括邬元菊、刘淑英在内的广九四代车队成员上车体验。从1979年算起，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广九车队一代代的列车员亲身经历、见证了从广九直通车到广深港高铁，近半个世纪粤港铁路大通道发展巨变。

“老广九”们相聚广深港高铁。

　　已经建成并运营超过一个世纪的广九铁路，其实是中国最早修建的铁路之一。1906年开始动工，1911年全线贯通，从此蒸汽机车拉着旅客的火车车厢，开始日复一日地穿梭两地。但当时的直通车班次不多，速度也不快，后来更是中断了长达30年之久。真正惠及粤港两地广大居民的广九直通车1979年才真正开行，一辆东风3内燃机车从广州火车站驶出，满载旅客开进香港。

　　“当时每天只有1对直通车往返广州和香港，几乎每一趟都爆满。”今年79岁的杨荣利是原广九餐车售货员，负责售卖免税商品，她至今都对当时车上火爆的销售情况记忆犹新。为了更好地服务旅客，杨荣利还趁着下班时间上夜校学习英语、日语。

杨荣利在列车上售卖免税商品。

　　广九的大鸡腿也成了几代广州人的共同记忆，“鸡腿都是在车上现做，整个车厢里都是香味，最初鸡腿10块钱，后来也一直没怎么涨过价，每次鸡腿出锅，还没走完整列火车，装着卤水鸡腿的餐盆就卖得空空如也了。”杨荣利说。

　　今年已经83岁的梁国强是原广九二组行李员，他一身笔挺的铁路老制服还吸引了“火车迷”前来合影。“这件衣服在1981年在广州下九路广州服装店量身定做的，当时过境车组有300块钱服装费，那时候300块钱真的很多钱，专门给我们定做服装。”梁国强告诉记者，他今天穿的就是42年前定制的“原版”制服。衣服看起来略有些年头，但仍然非常干净挺阔。梁国强翻过大衣领给记者展示了“广州服装店”的标志，“这是华达呢面料，每次都要送出去洗，我今天专门穿来。”

　　“那会儿的旅客从香港回来都会买很多东西，大包小包很多行李，特别是电器。我自己也买过电饭锅、冰箱，都是最时髦的。”梁国强说。

　　见证变迁——

　　在铁轨上见证日新月异的发展

　　到了20世纪90年代，广九直通车部分班次延伸至佛山和肇庆，扩展了服务范围。而在香港回归前夕，铁路部门增设了分别往返北京和上海的“京港直通车”和“沪港直通车”，到内地投资建厂、参加中国进出口交易会的港商，也通过这条铁路，打通了粤港经济发展的大动脉。

　　“那时候的直通车旅客多为回乡探亲的港人，携儿带女回乡过节的同时，顺便想方设法地捎上一些物资给在内地的亲戚：从最开始的肥皂、洗衣粉、罐头食品，到后来的电视机、收音机、电饭煲，都通过广九直通车进入内地。”毕江回忆说。1993年，她成为了广九直通车上的一名列车长，今年已经56岁。

“新时速”列车上，列车长毕江为旅客服务。

　　时间进入到2012年12月，广九直通车以全新的25T车型面世。“每隔一排都安装有电源插座，座位也更加宽敞啦！”已经是第四代列车长的冷丹说。

G6551次列车长冷丹。

　　始发车站也发生了变化，为了给广州火车站腾出空间，1996年，广九直通车的广州总站迁到了刚刚改造完毕的广州东站。

　　更大的变化来自客流。2003年“非典”结束后，为提振香港旅游业发展，内地与香港签署CEPA，内地居民赴港自由行成了新的潮流风向标，无论是广九直通车还是东铁线，均成了内地旅客进入香港的首选渠道。2004年开始，广九直通车增至每天12对，平均每隔一个小时就能开行一趟。而随着香港自由行计划不断推广，广九直通车上的外宾、华侨和港澳台旅客，逐渐被出境旅客及商务客替代，内地旅客占比超过了一半。

　　“进入二十世纪，直通车有了许多的变化，旅客们从内地携带去香港的行李越来越多，包括各类电器、点心、营养品等。”毕江感慨，广东名优传统特产、广东制造逐渐成了带出内地的“抢手货”。

毕江（右一）与同事在“新时速”列车前合影。

　　2018年9月，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正式开通运营，香港加入全国高铁大家庭，流动的中国充满着繁荣发展的活力。广九直通车为促进广州与香港人员交流、经贸交流发挥了积极的桥梁与服务作用。来自广东省商务厅的数据显示，从2016年到2019年，广东服务进出口总额从9786.9亿增长至12951.98亿元，年均增长9.79％。

　　驶向未来——

　　高铁驶出大湾区互联互通“加速度”

　　“随着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通车，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实现粤港两地通勤了！”从事广告行业的香港青年敖婉儿一大早坐上首趟从广州东站直通香港西九龙的高铁列车，迫不及待要与10个多月未见的家人团聚。

　　她因工作需要长期频繁来往粤港两地，20多年来亲身感受着两地交通互联互通的便捷性不断提高。“便利的交通大大减少了我的通勤时间，以后我可以实现一早从香港家中出发，到广州工作、见客户，晚上再搭高铁回香港的双城生活，太爽、太方便了！”她感慨道。

广深港高铁线上的复兴号。

　　香港青年、广州睿资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合伙人林诺谦2014年从香港来到广州工作、2016年辞职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主要从事跨境金融、企业融资、资产管理等业务。“在全球经济环境面临诸多挑战的当下，投资者对中国的长远发展抱持信心；在内地与香港恢复通关、香港高铁恢复通车的带动下，我们预计跨境金融业务的需求会大增。”为此，林诺谦与团队早早就开始筹备组织交流团，计划邀请香港的机构投资者前往广州南沙调研考察。林诺谦说，公司会把握好恢复通关后的新机遇，继续做好粤港两地专业金融落地业务的“桥梁”角色，帮助境外投资者在中国内地物色有潜力的投资项目，带动更多的资金流动。

　　得悉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通车，香港科技协会会长、香港中山青年协会主席林至颖最希望做的，就是可以尽快带更多香港年轻人到大湾区内地城市交流、学习。“过去三年，大湾区发生了很多变化。我很鼓励香港年轻人要亲自来感受一下，更新对大湾区的认知。”他透露，香港中山青年协会已经预备启动暂停了4年的“CEO接班人：香港青年大学生暑期实习计划”，将组织香港大学生到中山的企业和单位实习。“许多学生已经迫不及待了，我们预计报名情况会非常火爆。”

　　“随着广深港高铁香港段恢复通车，内地与香港‘海陆空铁’均已恢复通关，人员流动起来，会带动货物、资金、数据、信息等要素的流动，这是区域一体化最基础的支撑，有助于推动大湾区建设加速。”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港澳及区域发展研究所所长、副研究员、全国港澳研究会理事张玉阁提到，轨道交通在区域发展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今 “轨道上的大湾区”建设加速推进，大湾区“1小时生活圈”基本形成，高铁香港段恢复通车后，一方面有助于提升大湾区一体化水平，更好地融入国内大循环；另一方面，对外联通将会变得更加畅通、频繁，大湾区的区域核心竞争力、要素资源聚集力、经济影响辐射力有望得到进一步提升。

　　“为适应客流变化，更好地服务旅客，我们乘务员中推行普通话、英语、粤语三语服务。”9时39分，列车准时抵达西九龙站，本次列车的列车长冷丹熟练地用三语进行了到站播报。

　　【记者】刘倩 曾美玲

　　【摄影】张令（除历史图片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