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瑞典卡罗琳医学院宣布，将2023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科学家卡塔琳·考里科和德鲁·韦斯曼，以表彰他们在信使核糖核酸（mRNA）研究上的突破性发现，这些发现助力疫苗开发达到前所未有的速度。

　　为什么是这两位科学家在mRNA领域获奖？广东在这个领域有哪些研究成果？南方+记者采访了专家。

　　将疫苗设计变为“编程问题”

　　1953年，沃森和克里克发现了DNA双螺旋的结构，“生命之谜”被打开。1958年面世的“中心法则”详细阐明了遗传信息的传递方式——遗传信息以 DNA的形式储存；以DNA为模板，通过转录产生RNA；再以mRNA为模板，通过翻译产生蛋白质，影响生命活动。

　　中国科学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下称广州健康院）研究员巫林平介绍，mRNA是一种由4种核苷酸按照不同排列顺序形成的单链结构，四种核苷酸差别在于碱基不同，分别对应腺嘌呤（A）、鸟嘌呤（G）、胞嘧啶（C）和尿嘧啶（U）。

　　这和编程有点像——知道mRNA序列，就可确定蛋白质氨基酸序列信息；反过来说，知道蛋白质的氨基酸序列也可以设计相关的mRNA序列表达该蛋白分子。

　　埃隆·马斯克就曾在接受访谈时表示“医学的未来是mRNA，基本上你可以使用mRNA治愈一切。它就像一个电脑程序，你可以对其进行编程以执行所需的任何操作”。

　　说得形象一点，灭活疫苗就像在体外生产并灭活抗原蛋白，再运送到体内发挥作用；而mRNA疫苗则通过mRNA“编码”细胞本身，让人体像“工厂”一样自行生产特定的蛋白质，用以抵抗或者治疗疾病。

　　但是，人体免疫系统具有识别“自我”和“非我”的能力，体外合成的天然非修饰的mRNA会被识别为“非我”而被破坏，无法到达细胞内发挥作用。因此，mRNA疫苗在几十年时间里被认为不可行。

　　卡塔琳·考里科和德鲁·韦斯曼在2005年前后发现，将mRNA中一种尿苷替换成类似的假尿苷，就能避免这种免疫反应的发生。这项基础研究成果，催生了一批mRNA疫苗头部企业，从无到有地启动了整个行业，并使新冠疫苗的快速开发成为可能。

　　新冠疫情以来，mRNA疫苗在全球获得广泛应用。与其他疫苗技术路线相比，mRNA疫苗的设计和生产流程都更简洁，能在疫情暴发时快速生产出疫苗。

　　华大集团首席执行官、华大基因副董事长尹烨认为，卡塔琳·考里科和德鲁·韦斯曼借由mRNA修饰，对尿苷上的化学键进行重排，令人工合成的mRNA得以安全地注射到人类细胞内，极大地革新了疫苗的研发，获得诺贝尔奖“可谓众望所归”。

　　诺贝尔奖评奖委员会在当天发布的新闻公报中说，两位获奖者的研究成果“从根本上改变了对mRNA如何与免疫系统相互作用的理解”，对于在新冠疫情期间开发有效的mRNA疫苗至关重要。在现代人类健康面临威胁时，获奖者的研究为疫苗前所未有的开发速度作出了重要贡献。

　　广东科研机构已有相关布局

　　但实际上，整个mRNA疫苗行业如今已获批上市的，也仅有新冠疫苗一种产品。

　　巫林平表示，在新冠病毒感染疫情以前，这个领域离转化比较近的是mRNA肿瘤疫苗的研发。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预防性的疫苗，比如新冠疫苗，还有处于研发中的HPV mRNA疫苗等；另一类是治疗性的疫苗，其中又可以分为通用型肿瘤疫苗和个性化肿瘤疫苗两种。

　　通用型的疫苗对目标肿瘤的大部分病人都会有效果；而个性化的疫苗，则更能体现mRNA疫苗的特异性与精准治疗。

　　以目前处于临床Ⅲ期试验阶段，针对黑色素瘤的疫苗为例，通过对病人的肿瘤进行取样、测序，并通过深度的生物信息分析挑选出对该名病人最有效的10至20种抗原，最快能在14天内就生产出相应的个性化疫苗。

　　巫林平表示，个性化肿瘤疫苗单独使用，或与其他药物联用，逐渐被认为是颇具潜力的肿瘤免疫疗法之一。这类疫苗最快有可能明年在欧美被批准上市。 

　　在以mRNA疫苗为代表的生命医药创新领域，广东早有布局。

　　《广东省发展生物医药与健康战略性支柱产业集群行动计划（2021-2025年）》提出，广东要完善广州、深圳双核多节点产业空间布局，打造生物医药与健康产业集聚区。

　　2020年出台的《关于促进生物医药创新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在创新要素跨境流动、临床试验激励、上市应用等方面改革创新、先行先试，也提出强化科技伦理和生物安全管理，弘扬科学家精神，引导树立正确的科研价值导向。

　　当前，广东已有本土研究机构、企业在mRNA疫苗、药物方面都有所布局，获得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专利。珠海丽凡达生物是国内第三家获得新冠mRNA疫苗临床批件的企业。在政府新冠应急攻关项目的支持下，由广州锐博生物、阿格纳生物制药与广州健康院和广州国家实验室开展科研合作，共同开展了新冠病毒原始株和变异株的mRNA疫苗研发和生产，完成临床Ⅰ期试验。近期，复星医药前全球研发总裁回爱民在广州创立惠正奇公司，主攻mRNA新药与疫苗研发。

　　今年5月，深圳湾实验室、清华大学等机构的团队公布了一种脂质纳米颗粒递送的基于mRNA的T细胞诱导抗原疫苗，既能诱导高滴度的交叉中和抗体，又能高效诱导活化细胞免疫应答，协同发挥功能。

　　巫林平表示，广州健康院对mRNA技术的重要环节都有布局。“比如RNA序列优化与修饰、精准递送技术、RNA合成及递送关键原材料的国产化替代等。目前在mRNA的体外转录合成原材料国产化替代、器官靶向纳米递送、mRNA序列设计优化提高稳定性和翻译效率等方面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他本人的主要研究领域是mRNA的递送技术，期待在mRNA的靶向免疫细胞、干细胞和肿瘤组织的精准递送方面有所突破，为基于RNA的疫苗、药物和基因编辑策略研发提供支撑。

　　巫林平认为，此次诺贝尔奖的颁发有助于提升行业的信心，重新唤起资本市场的热情，有助科技创新与成果转化。

　　背景资料

　　过去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奖者包括：

　　2018年，詹姆斯·艾利森（美国）和本庶佑（日本）凭借在发现负性免疫调节治疗癌症的疗法方面的贡献而获奖。

　　2019年，威廉·凯林（美国）、彼得·拉特克利夫（英国）、格雷格·塞门扎（美国）凭借在发现细胞如何感知和适应氧气供应方面的贡献而获奖。

　　2020年，哈维·阿尔特（美国）、迈克尔·霍顿（英国）和查尔斯·M·赖斯（美国）凭借在发现丙肝病毒方面的贡献而获奖。

　　2021年，2名来自美国的科学家戴维·朱利叶斯和阿登·帕塔普蒂安凭借在发现温度和触觉感受器方面的贡献而获奖。

　　2022年，瑞典科学家斯万特·佩博凭借在已灭绝古人类基因组和人类进化研究方面的贡献而获奖。

　　南方+记者 钟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