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螺旋桨的转动声由远及近移动，一架亿航智能EH216-S无人驾驶载人航空器稳稳降落在停机坪，又顺利完成了一次飞行测试。

　　2023年10月，EH216-S取得全球首张民航适航证；同年12月末，EH216-S完成全球商业载人首飞演示；今年4月，获颁全国首个载人无人驾驶航空器系统生产许可证（PC）。

　　这也意味着，这架“广州造”的eVTOL（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已经成为全球首个三证齐全eVTOL飞行器。

　　人们“打飞的”出行的梦想可以说实现了。蓝天与地面之间，一个万亿级产业正在强势崛起。中国民用航空局发布的数据显示，到2025年，中国低空经济的市场规模预计将达到1.5万亿元，到2035年更是有望达到3.5万亿元。

　　当科幻片中的场景开始屡屡在现实中上演，在“群城逐鹿”的万亿低空经济赛道上，广州这座曾经诞生中国本土第一架飞机的“天空之城”，再一次率先“领飞”。

　　当梦想照进现实

　　20世纪40年代，亨利·福特曾提出“飞行汽车迟早会出现”的预言；2009年3月初，世界首辆飞行汽车实现了首飞。人类追逐摆脱陆地束缚的低空飞行梦想，从未中断。

　　湖南人赵德力是其中一员。

　　2016年夏天，在东莞郊外的田野，赵德力穿着紧身衣、系紧头盔，用骑摩托车的姿势，趴坐在一个简陋的飞行器上，晃晃悠悠地飞起来。下一个镜头里，赵德力在降落时，突然在两三米高的空中朝后摔了下去，摔出右脚脚踝粉碎性骨折。

　　赵德力身上的多处伤痛，成了“追梦人”的特殊印记。在赵德力的身边，一群有着飞行梦的“追梦人”聚集在一起，成立了汇天科技有限公司。无数次起飞、腾空、降落的尝试后，不断更迭的飞行器开始飞越田野、湖泊、海岸，飞行场景越来越丰富。

　　而让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真正落地的，来自两样东西：政策与资本。

　　2020年9月，在小鹏汽车的投资下，小鹏汇天正式成立，从十几个人开始，逐渐聚起一支近千人的队伍。2021年，小鹏汇天拿到资本市场最大单笔融资——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6亿元），一举成为亚太地区规模最大的飞行汽车制造商。

　　也是在2021年，“低空经济”首次写入《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随后，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打造低空经济等战略性新兴产业；今年全国两会，“低空经济”被首次写入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并被纳入新质生产力范畴……

　　“低空经济”发展的春天来了！有了“翅膀”后的小鹏汇天，得以在广州乘势起飞。

　　今年3月初，不少珠江新城的白领都在写字楼里见证了这“神奇”的一幕：一台飞行汽车“旅航者 X2”响起螺旋桨的轰鸣，从CBD里的天德广场垂直起飞，通过自动驾驶模式，向标志性建筑广州塔方向飞行。

　　“低空出行是人类永恒的梦想。”赵德力心中，早已描绘出一幅未来出行的新图景，“交通从二维往三维发展是未来趋势。我们试想一下，汽车自动驾驶无人化之后，它会不会长出翅膀？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大概率会。所以低空经济我们就要提前布局。”

　　当梦想照进现实，飞行之于人们不仅是便利的出行方式，而将更多地融入日常生活。

　　海珠区太古仓，一份来自黄沙水产市场的新鲜三文鱼刺身“从天而降”，在亿航智能物流的无人机配送下，原本50分钟的配送时间压缩至7—8分钟；

　　从化区的农田上，极飞科技的农用无人机忙得不亦乐乎，播种、管理、喷药……在这些“种田神器”的帮助下，“萌新”仅凭一部手机，即可管好300亩地；

　　搭载着“标本专用恒温箱”的无人机从广州开发区医院南岗院区飞往5公里外的广州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仅需7分钟，标本便迅速被送到医院检验科进行检验……

　　浩瀚的广州空域，正逐渐成为低空飞行的“新蓝海”。

　　从“智车之城”到“天空之城”

　　广州低空经济的“起飞”时间，或许比你想象中更早。

　　2016年，亿航智能就在国际消费电子展上展出了自主研发的全球首款载人级自动驾驶飞行器——亿航184；2018年，亿航的CEO胡华智开着自家产的eVTOL在公司“遛弯”的画面，一时间成为媒体关注焦点。

　　一边是锐意创新的无人机企业向着技术“无人区”进发，一边是沉淀多年汽车产业基础为低空经济的腾飞打下稳固的基座。

　　“低空经济离不开地面产业，需要融合布局所在城市的技术链和产业链，形成可持续的、规模化的经济增长新引擎。”清华大学车辆与运载学院教授、飞行汽车动力研究中心主任张扬军在接受南方+记者采访时表示，广州厚实的汽车产业基础和实体经济规模，正是其发展低空经济的独特优势。

　　他认为，电动化、智能化是飞行汽车实现的两大关键，作为“汽车第一城”的广州，可以推动低空经济与新能源汽车和新一代信息技术等新兴产业跨界融合，实现集群化发展，有能力“领飞”全国。

　　从“智车之城”向“天空之城”进发，广州率先起航。

　　在研发制造领域，小鹏汇天、亿航智能、广汽长期致力于电动垂直起降和飞行汽车研发制造，在广州强大的汽车工业基础和实体经济支撑下，推动低空经济与新能源汽车、新一代信息技术等新兴产业跨界融合、集群发展。

　　在无人机领域，有电子五所、极飞科技、亿航、华科尔、优飞科技、成至智能等多家致力于检测、农业、工业、物流、消防、表演和外挂系统的知名制造和运营企业，形成了涵盖研发制造、检测认证、飞行运营和服务保障全产业链。

　　在运营端，合利智能正在申报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运营许可，将打造成全国首批eVTOL运营企业；广州穗联通航、知行通航等公司在全国各地开展农林喷洒、电子巡线等工农业作业；此外，广州还引入东部通航开展城市空中交通常态化运营。

　　目前，全市拥有低空经济相关企业300多家，其中核心企业69家，广州亿航智能和小鹏汇天2家上榜2023中国低空经济领军企业TOP20，极飞科技、华科尔、中海达卫星导航、中科云图、成至智能、山河智能等一批在行业内具备技术实力的优秀企业，在集成测试、核心零部件和关键材料、卫星导航通信、工业级应用等领域具有优势。

　　今年5月，《广州市低空经济发展实施方案》出台，提出到2027年，全市低空经济整体发展规模达到1500亿元。

　　“卷上天”的城市争夺战

　　向天空要发展，低空经济不只是生产出炫酷的飞行汽车这么简单。

　　正如汽车在上路之前，要修路、建加油站、布局4S店，eVTOL也遵循同样的规律。在全面融入人们的生活之前，要在三维的空中规划一整套“交通系统”，不仅在硬件方面建设起降点，软件方面还要发展通信、导航、数据管理等。这将会是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为什么叫‘低空经济’而不是‘低空科技’？”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广州大学空天遥感创新研究院院长王晋年认为，低空经济是全方位的布局，“只有规模化运营，才会有低空经济。”

　　着眼于此，全国各地开启了新一轮的竞逐，抢滩“低空蓝海”。

　　据不完全统计，在2024年地方两会中，有近20个省份在《政府工作报告》提到了发展低空经济、通用航空。与此同时，北京、深圳、武汉、苏州等城市也在陆续出台支持政策，将低空经济产业作为本地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引擎。

　　广州的一系列动作，则呈现出更为系统性、立体化的特质。

　　从顶层设计上看，广州于今年5月印发《广州市低空经济发展实施方案》，成立以市长为召集人的低空经济工作专班，明确了2024年重点工作；7月5日，《广州市推动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若干措施》正式发布，从加快培育壮大低空经济主体，推动完善低空基础设施、低空科技创新环境和低空多场景应用，加强相关要素保障等五个方面，提出20条措施，用真金白银支持低空经济及关联产业高质量发展。

　　应用场景拓展层面，广州已经形成一批低空运行场景，在市内划设若干特定区域（如增城三江锐格通航飞行基地、九龙湖、广州塔、太古仓、南沙湿地），设立低空经济示范点。同时，加大无人机在物流、政务服务、应急消防、医疗救援、农林植保等领域的低空应用拓展，加大eVTOL、热气球、滑翔伞等低空飞行器在低空空域进行旅游、娱乐和运动活动。

　　金融支持层面，今年6月，广州产投已成立规模100亿元低空产业创投基金，支持银行机构给予低空经济产业百亿授信。《广州市推动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若干措施》同样明确，要启动广州低空产业百亿授信，并引导政府各类产业基金设立低空经济子基金。

　　视野放至更远，广州的“雄心”甚至不局限在天空，而是一个具有引领性、颠覆性的新兴领域——全空间无人体系。

　　就在6月，广东省全空间无人体系应用场景供需对接活动在广州南沙明珠湾举行，位于明珠湾核心区的全国首个全空间全要素无人体系超级示范应用场景正式亮相。未来，无人机、无人船、无人车将在此“组团运行”，实现“陆—海—空—地下”协同联动的综合服务。

　　1992年，新能源汽车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81岁高龄的钱学森向国家建言：发展新能源汽车。在“弯道超车”这条赛道上，如今的低空经济，也孕育着城市的产业梦想与腾飞希望。

　　在全新打造的全空间无人体系之中，广州正在“飞”出一个新未来。

　　【文字】南方+记者 黄舒旻 黄楚旋

　　【策划】龚晶

　　【统筹】冯艳丹 陈思勤 黄舒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