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特种兵式旅游”火了。

　　这种流行于年轻旅行者、大学生群体中的旅行方式，节奏快、开销低。

小红书平台上，充斥着各种“特种兵式旅游”攻略

　　放在过去十多年前，“特种兵式旅游”有个更赤裸的名称——“穷游”。

　　再观火爆的“五一”市场，“旺丁不旺财”“质量不高”“人才短缺”。

　　这是中国旅游协会休闲度假分会会长魏小安日前发表的题为《五一随想》主题评论文章，最令人难以接受，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历经三年疫情冲击，终于迎来复苏时刻的旅游业，除了需要信心，还需要什么？

　　①

　　最近，几乎所有旅游相关数据都在指向一个信号：旅游复苏势头强劲。

　　9日，商务部发布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我国旅行服务明显恢复，进出口3376.3亿元，同比增长56.6%。

　　刚过去不久的“五一”假期，旅游市场活跃度已然超越疫前。

　　全国层面——

　　全国国内旅游出游人次按可比口径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119.09%，实现国内旅游收入按可比口径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100.86%；

　　地方层面——

　　以广东为例，全省接待游客人次较2019年同期增长18.6%，实现旅游收入较2019年同期增长17.7%。

　　各旅游目的地层面——

　　北京，全市接待游客按可比口径比2019年增长6.6%；旅游总收入按可比口径比2019年增长13.9%；“五一”期间全市三星级及以上酒店平均出租率77.5%，比2019年同期增加10个百分点。

　　上海，全市主要旅游景区点累计接待游客恢复至2019年同期水平；宾旅馆平均客房出租率71%，较2019年“五一”增长12个百分点。

　　广州，全市接待游客量和文旅消费分别增长9%、13%，均超过2019年同期水平。

　　深圳，全市旅游接待人次、旅游收入与2019年同期相比增长16.36%、10.85%，旅游人次、旅游收入登顶五年之最。

　　以上数据由官方发布，虽因统计口径不同，横向不可比，但纵向仍然可以看出，游客量基本反超疫前，特别是从宾馆出租率（以北京、上海为例）可以反映出，旅游消费不同程度地复苏。

　　旅游市场火了，是否意味着旅游经济蓬勃？

　　我们对比了6个省份2019年和2023年“五一”假期人均消费（如下图）

6省2019年“五一”假期与2023年“五一”假期人均消费的对比图

　　值得提醒的是，因为各省统计口径不一，因此各省之间不具可比性，

　　又因为2019年“五一”假期为4天，2023年“五一”假期为5天，因此笔者亦不作省际之间接待人数和旅游收入的对比。

　　但从人均消费上看，2023年“五一”假期6省各自的人均消费尚未达到疫前水平。

　　“旅游消费是认识旅游经济的一把钥匙。”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此前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提及了消费之于旅游经济的重要性。

　　那么，消费从何而来？

　　②

　　坦率地说，“五一”市场的火热，难以一概而论。

　　当人山人海的画面充斥在各媒体平台，很难不让人忽略那些其实在“五一”期间热度不及预期的目的地。

　　戴斌在前不久撰写的《转折之际 重构之时——2023年劳动节假日旅游市场特别评论》中直言，远离主要客源地、偏远地区的传统旅游目的地客流明显不饱和，西北、东北等地游客人数不足，海南热度不高。

　　反观距离主要客源地较近的目的地，广东、江苏、山东、四川、河南、浙江、安徽、湖北、湖南和陕西接待游客人数，占全国接待游客总数超六成以上。

　　有意思的是，旅游接待人数靠前的省份，亦是GDP位居全国前列的省份。

　　比如，对比31省份公开的2022年全年GDP数据可见，广东、江苏，是唯二跻身“10万亿俱乐部”的两个省份，浙江、河南、四川、湖北、福建、湖南紧随其后，而这8省与上述接待游客人数靠前的省份高度重合。

　　互为目的地和客源地的趋势，在疫情发生以来日趋明显。

　　这意味着什么？

　　“大都市旅游发展既要考虑吸引中远程市场，延长游客停留时间，增加城市旅游消费，也要满足城市居民的旅游休闲需求，满足城市居民美好生活需要。”中山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梁增贤分析指出，具有一定经济实力和规模人口的客源地，其旅游市场的繁荣既依赖于外部中远程市场的消费，更依赖于本地市场的需求。城市居民旅游市场较为稳定，消费频次高。这就决定了旅游接待量位居全国前列的省份，是GDP靠前和人口规模较大的省市。

　　在笔者看来，这对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挑战。

　　③

　　过去我们常说，旅游是为了寻找新鲜感和差异性。

　　真的如此吗？

　　《王者荣耀》资深玩家青九最近频繁出入北京环球度假区。

　　吸引他的是由北京环球影城联合腾讯推出的王者荣耀英雄巡游。

　　“两天看了四遍！”

　　这出长达30分钟的移动舞台剧拥有完成的故事线，11位英雄角色、8名战士、12名舞者和6名旗手组成颇具氛围感的卡司阵容，故事以女皇武则天举行盛大的皇家巡游为背景，角色分为女皇派、大反派和双人反派组三大阵营。

王者荣耀英雄巡游活动以女皇武则天举行盛大的皇家巡游为故事背景。

　　争夺“机关能量核”，三大阵营展开“厮杀”，狄仁杰、李白、公孙离、司空震等纷纷亮相，跌宕的情节，高燃的表演，熟悉的角色，这些都是吸引青九等一众游戏玩家的元素。

　　于他们而言，这是从虚拟空间到现实世界的一次奔赴，与神交已久的“英雄们”来一次面对面的真实互动。

　　而在业界人士看来，数字娱乐IP与主题公园联手将数字IP实体化，是文旅深度融合的结果，也是必然。

　　“五一”假期前的一个工作日，笔者入园采访现场游客了解到，多名游客来自北京周边地区，他们一年内入园的次数超过3次，其中一位头顶蓝色披肩假发的Coser（漫画或游戏角色的真人扮演者）声称，她近期一周入园超过5次，为的就是与《王者荣耀》的角色们互动。

　　实际上，真正能够吸引粉丝们重游的，并非简单贩卖IP。

　　粉丝对原作熟悉，对原作改编极为挑剔，这是任何一个选择对原创IP进行二次创作的团队所要面临的共同挑战。

　　如何把握角色外形、服装、道具、关键招式的精准还原？北京环球度假区娱乐艺术总监、北京环球影城王者荣耀英雄盛会艺术设计师负责人王宜凯举例道，还原英雄角色之一李白的“闪现”这一关键招式，不仅要考虑演员表演，还要在花车设计上下更多的工夫，如何将李白“消失的机关”设置在已装满各种元素的大花船上，如何保障演员的安全，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该如何逃生等等，这些都需要反复论证和测试。几秒钟瞬间的“闪现”背后，是长达几个月的反复打磨与准备。

李白“闪现”，是巡游中最吸引粉丝的环节之一。

　　高度还原IP，构建沉浸式体验，吸引粉丝，形成“粉丝经济”，这一套操作，并不来源于旅游为了寻找差异化的需求，而恰恰相反，旅游是为了寻找亲近感。

　　④

　　如何使IP通过旅游变现，看似是商业话题，实则是以文塑旅的社会话题。

　　说回为什么互为旅游目的地和客源地，对旅游业高质量发展提出了新的挑战？

　　当远程市场尚未恢复至疫前水平，如何提高本地人或近距离客源市场游客的重游率、消费频次，这不仅仅需要考虑旅游产品本身，而需要从提升亲近感、友好度、包容度等多维度考虑，需要文旅业界进一步回答以下若干问题：

　　文旅融合背景下，文化内容和产品如何能为景区引流并提升社会和经济双重效益？

广东歌舞剧院演员在岭南印象园为游客献上歌舞表演。仇敏业 摄

　　文博场馆等公共文化设施何以承载城市休闲功能？

　　如何通过文化和旅游释放一座城市的友好善意，从而反哺城市消费？

　　如何提升城市的吸引力和包容度，以吸引更多中远程游客？

　　面对正在复苏的旅游行情，既需要信心、耐心，也需要平常心。

　　“新冠疫情过后，国内旅游需求将会呈现出高端不足、中端疲软、低端增长的不同态势。”这是去年12月份，中山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部副主任保继刚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出的研判。

　　“特种兵式旅游”的兴起，在笔者看来，既是低端消费增长的侧面反映，也是旅游需求生生不息的真实写照。

　　“所幸的是，需求还在。”梁增贤表示，与旅游市场人气迅速升温不同，旅游收入的恢复仍需要较长的时期，但只要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需求就在，行业就有向上向好发展的空间和动力。

　　南方日报记者 周人果 叶绮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