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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特稿|两个西方人,为何执着探寻泰坦尼克海难的中国幸存者

2021-04-20 06:01 来源:南方plus 刘长欣 王诗堃 何雪峰

  如果泰坦尼克号没有撞上冰山,身处三等舱的乘客方森(又名“方荣山”)将在纽约下船,然后被派往美国的一艘轮船当锅炉工。

  方森是广东江门台山市下川岛水洋村人,与他一同登上这艘船的还有7名中国人,均来自江门台山。此番远涉重洋,方森认为自己还有更大的舞台,远期目标是能拥有一间商铺,甚至开一家公司。孰料他的梦想因那场令世人震惊的海难破灭了。

  1912年4月14日晚,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沉入大西洋。方森和他的同伴是其中6名幸存者。

  泰坦尼克号海难的多数幸存者,被前来营救的卡帕西亚号送往纽约,受到英雄般的礼遇。但由于《排华法案》,6名中国幸存者未能获准入境,只好返回大西洋,被送往古巴,他们的求生经历还遭到西方媒体的诋毁。此后的100多年,泰坦尼克号相关记载中几乎不见这6人的踪影,世人也不曾得知他们获救后的去向。

  “几乎每个幸存者的故事都被完整记录下来,唯独这些中国人无人知晓。”2015年,英国导演罗飞和美国海事历史学家史蒂文·施万克开始了《六人:泰坦尼克上的中国幸存者》(下称《六人》)的拍摄。6年间,他们前往了包括江门台山在内的海内外20多个城市,只为追寻这6名中国幸存者的真实经历。

  2021年4月16日,《六人》在中国院线上映。罗飞说,“这不仅是六名幸存者的遭遇,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在100年后的今天,亚裔种族仍面临被歧视的问题,这些问题依旧值得我们正视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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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份名单:

  不相信他们凭空“消失”了

  施万克和罗飞均在中国定居多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前者来自美国,是一名海事历史学研究者,后者来自英国,毕业于剑桥大学,是一位纪录片导演。

  此前两人合作拍摄了中国打捞英国潜水艇“海神号”的故事,2013年纪录片《海神号事件》上映。拍摄期间,施万克无意中读到泰坦尼克号上有关中国人的资料,由此萌生了再拍一部纪录片的念头。

  一开始罗飞是拒绝的。直到他诧异地发现,在与中国朋友们交流时,对方的反应无一例外均是:“泰坦尼克号上竟然有中国人?”

  罗飞意识到,尽管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但这艘船与中国相关的历史仍处在一个鲜有人知晓的模糊地带。

左:施万克 中:罗飞

左:施万克 中:罗飞

  “从头到尾我们都有一种责任感,一定要去拍这样的故事。”罗飞对南方日报记者说,他们不相信,那六位中国幸存者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一开始,施万克和罗飞手上的线索,仅是两张泛黄的纸片,一张是“泰坦尼克号”上的旅客名单,上面记载了8位中国旅客的姓名:Ah Lam, Fang Lang, Len Lam, Cheong Foo, Chang Chip, Ling Hee, Lee Bing, Lee Ling。他们中年龄最小的24岁,最大的37岁。另一张是6名中国籍幸存者的名单。

六位中国幸存者

六位中国存者

  “这些名字都是用罗马英文写的,很难看出来这是什么名字,用的是粤语还是普通话,是客家话还是闽南话。”施万克说。

  幸存者名单中的“Cheong Foo”,一度让罗飞困扰。“我们感觉到他不识字”,他说,在调查中他们均找到了其他幸存者的中文签名,但“Cheong Foo”每次都是以英文名字出现,“我们找了一年多,见了几十个人”,最终还是没能确认Cheong Foo的去向。

  每次找到疑似幸存者的后代,罗飞团队都会问有没有一些与泰坦尼克号有关的家族传说、流言故事,或是先辈经历过什么沉没事件。“如果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性就比较小了。”罗飞说。

  仅依据两份名单在世界范围内寻找蛛丝马迹,按施万克的话来说,无异于“大海捞针”,有时,他们不得不借助一些“笨”方法。

  在一个与泰坦尼克号有关的网站中,一位ID为Tom K Fong的网友,自称是幸存者Fang Lang的后代。只是当时这个ID已经注销。罗飞团队变换不同邮箱后缀给这名网友发邮件。两周后,他们收到了回复,并在美国威斯康辛州见到了Tom(中文名“方国民”)。方国民向施万克展示了他父亲的照片,并声称Fang Lang的真名其实叫方荣山,是自己的父亲。

  “我们跟方国民交流完,施万克在车里对我说,他相信这个故事。”罗飞回忆道。

  三个名字:

  互为印证线索交织出真相

  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后,Fang Lang没能登上救生艇,落水后,他把自己绑在一块门板上,最终被唯一返回的14号救生艇救起。这也成为电影《泰坦尼克号》中露丝获救的灵感来源。

  Fang Lang使用过多个名字。在方国民的口中,他叫方荣山;在老家人的记忆里,他的名字是方森;在登上泰坦尼克号时,他的名字是“Fang Lang”。

  施万克说:“最早我们知道泰坦尼克号幸存者名单上有一个人叫Fang Lang,后来知道还有一个人叫方荣山(方森),我们要把这两个故事、两个名字合起来互相证明。”

  而进行互证的其他线索,指向了江门台山。

  江门是中国著名侨乡,目前海外有400多万江门籍华侨,而台山更是拥有悠久的出洋谋生历史,从18、19世纪起,就有不少台山人漂洋过海,在欧美、南洋等地讨生活。

  罗飞团队在研究中发现,这些中国幸存者是在香港找到工作的,这有理由相信他们来自香港附近一带地区,进一步的调查则显示,他们可能就来自江门台山。

主创在台山的合影

主创在台山的合影

  从2016年起,罗飞去了台山四次,陪同他一同前往的还有台山籍华侨李大川。作为影片志愿者的李大川,主要负责台山方面资料的搜寻和寻找幸存者的亲属,他说,遇到的最大难题一方面是年代久远,另一方面是要从“很不可靠”的资料中找寻出可跟踪的线索。

  在台山找人,罗飞也总结了一些“窍门”,比如在下川岛,姓方的或姓李的村子没几个,“很明显,姓方的就住在这个村,姓李的住在那个村”。团队借助翻看族谱,查阅档案馆、博物馆里的资料,咨询当地历史学家等,锁定了Fang Lang有可能生活的村子。

  2018年,罗飞团队前往台山正式拍摄,拍摄中,一个意料之外的情节出现在镜头中。在与施万克的交流中,方森的侄孙很自然地主动谈及,方森曾给他寄过一首打油诗:“天高海阔浪波波,一条棍子救生我,兄弟有三四个,抹干眼泪笑呵呵。”

  这首简洁又押韵的小诗,让施万克心中一颤:“与方森从水中被救起的情况一模一样,这肯定是方森自己写出来的诗,不是他在报纸上看到的。”在他看来,这首诗含蓄讲述了那段不为人知的逃生经历。

  这让罗飞团队更加肯定,方森就是方荣山,就是那位最后获救的中国人Fang Lang。

  拼凑一生:

  直到晚年仍给家乡人寄钱

  根据多方资料,罗飞团队拼凑起了Fang Lang的一生。

  泰坦尼克号海难之后,由于美国的《排华法案》原因,他无法入境。后来,他在一艘运输水果的货船上工作了8年,又偷偷非法入境美国。直到花甲之年,Fang Lang才以“方荣山”的名字获得美国的合法身份,能够结婚。他的妻子也是中国人,比Fang Lang小40多岁,但婚后不久两人便离婚了。

  对于自己曾在泰坦尼克号上的经历,Fang Lang极少谈及。前妻也说,他是个神秘的人。

  方国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知道父亲的人生故事,以及父亲与那场海难的渊源。直到后来有亲戚告诉他:“你的父亲当时在泰坦尼克号上。”

  “能看得出来,方国民很伤心,为什么父亲不告诉他?是不相信他吗?”施万克分析,这种谨慎或与Fang Lang的“偷渡者”身份有关。

  1882年实施的《排华法案》是美国通过的第一部针对特定族群的移民法。

  该法案实施后,美国国内对华人的憎恶愈演愈烈,在美华人很少有机会与家人重聚,也很难在新家园开始生活,许多华人因种族不同遭到残酷殴打,工作受到不公平待遇。

  泰坦尼克海难发生后,美国媒体对6名中国幸存者的报道中也充斥着偏见与指责,“中国人男扮女装登上救生艇”“中国苦力偷偷藏在救生艇中逃过一劫”……

  罗飞说,“他们一直面临着种族主义歧视,说得越多别人就越了解你,知道你从中国来,知道你是‘卑鄙’的幸存者。他们害怕被赶走,害怕影响自己的工作和家庭,所以在美国很少提起这些事。”

  即便离开家乡多年,方森时常会给广东老家的亲戚写信,讲述自己的生活,信中会提到“上周去了医院”,还会给家里寄照片或寄钱。

  在台山亲人的口中,方森在海外活成了较为光鲜的模样。

  方森妹妹的孙子朱红品曾在受访时提到:“大舅公方森获救后,开始是在英国谋生,在英国挣了些钱后,又回到香港做生意。在香港赚了些钱,还买了庄园。20世纪50年代,他从香港到美国芝加哥发展,之后一直生活在美国。”

  “他们在中国的亲戚,觉得他出国了,肯定挣很多钱,生活很愉快。”施万克说,事实并非如此。

  方森的前妻向施万克分享过当初结婚时的一个细节。当她搬去方森的住所时,被那份寒酸“惊吓”到了,“到了那里,她才发现他不是个很有钱的人,他住在一个小房间里,职业是服务员。”

  施万克觉得,方森是个很矛盾的人,“他不告诉亲儿子他的个人历史,但与远方的亲戚会敞开心扉。你想想,他一直当餐厅服务员,能赚多少钱?但每次寄信,都会说这10美金给谁,或者多少钱给谁。”

  罗飞分析,很多华人搬到美国后,出于对家乡人的责任感以及对家乡的情感牵绊,认为寄信、寄钱是应做的事。

台山华侨在家乡建的房子

台山华侨在家乡建的房子

  “台山的很多建筑都是由华侨捐赠的,台山人可以说是一个十分传统的群体,他们到海外就是为了赚了钱就回乡娶妻生子建屋,他们只当自己是‘路过的人’,大部分人没有意愿在海外传宗接代。”李大川说。

  戳破谎言:

  客观验证对中国幸存者的指责

  在罗飞团队的努力下,登上泰坦尼克号的几位中国乘客,不再只是名单上用英文拼写的名字。

  李大川说,“有99.9%的可能性,能判断六位幸存者是从台山出去的。”

  根据调查结果,Lee Ling和Len Lam因海难离世,其余六人幸存。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相比Fang Lang较为明晰的人生故事,其他幸存者仍是面目模糊的样子:在劫后余生中,Lee Bing辗转移民到加拿大,还在那开过一家咖啡厅;Ah Lam和Ling Hee仍在继续做船员,但前者1920年被遣送回香港后消失,后者同于1920年在印度失联。Chang Chip在后续某次航行中染上肺病,很快病死在伦敦,这距离他从船难中逃生还不到两年。还有一位Cheong Foo,因同音的名字实在太多,目前仍未确认他的身份。

  拍摄《六人》,罗飞和施万克遇到了太多不认可和反对的声音。

  有人认为这项工作难度太大,要找到100多年前的6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人认为,这6个人的幸存故事已被下了定论,坚称他们逃生的经历“不道德”。还有人揣测罗飞和施万克拍这部纪录片是为了美化这个故事。

  施万克不想否认那些已经成为定论的研究,但也不想一味接受。他只是想“重新客观地看一看”

  这次海难中幸存下来的6名中国人,他们的求生经历堪称奇迹——这起人类史上最大海难的生还率仅有31%,中国乘客的生存率高达75%。

  船沉没的瞬间,真相也沉没了,只剩下不同人的想象。

  船上中国乘客的故事,被西方媒体歪曲丑化,“黄祸”化身傅满洲的形象也在1912年这一年诞生。

  关于登上C号救生艇逃生的4名中国人,当时一种被广泛报道的说法是:他们是假扮女人逃进救生船,藏在椅子下方,并挤占了女性与孩子的逃生舱位。

施万克还原的C号救生艇

施万克还原的C号救生艇

  施万克1:1还原了4名中国幸存者跳上的C号救生艇,由4名学生模拟幸存者,像报道所说的那样藏在座位底下,结果发现非常显眼,“根本不可能没人发现”。

  施万克觉得,报道里提到的目击者或许没有撒谎,他们确实没有看见有中国人在船上,“但不是中国人藏起来了,而是他们的视线内看不到。而且当时已是深夜,很难看清。”还可能存在一种误会,那时的中国男人留辫子,会让人以为是假扮成女人。

  在重新梳理了相关报道后,罗飞发现对中国幸存者有上述指责与猜疑的,均为美国人、英国人等西方世界的人。“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对于这些人来说,中国人是‘他者’,是不同于自己的人,是会犯错误的人,也是可以怪罪的人。”

  生还奇迹:

  得益于中国人骨子里的冷静机智

  影片拍摄期间,施万克体验了在冷水里浸泡和漂浮的过程。沉船当晚的水温在0摄氏度左右,由于太危险,实验人员将水温设置在了12摄氏度。泡在水里没多久,施万克就四肢僵硬,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施万克分析:“方森在水里最多能坚持二三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基本上不能动弹了。然后,他用绳子将自己绑在木板上,坚持的时间能更久一些。”

  中国乘客75%的高生还率是让其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之一。李大川说,这6名中国幸存者有可能是渔民出身,“本身水性很好,同时年纪轻轻就到外面打工,相比船上的达官显贵,生存能力和求生能力更强。”

  罗飞觉得,除了幸运,中国人骨子里的冷静机智,还有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求生的希望,让他们得以生还。

  《六人》的主线是寻找这6名中国幸存者,《排华法案》、那个时代中国劳工在海外的境遇等历史背景穿插其中。他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得已从一个国家换去另一个国家,“是法律和偏见控制了他们的方向”

  19世纪中期,大批华人来到美国淘金,他们在这里开设洗衣坊、中餐厅、杂货店。华人移民还为美国国家建设及经济、体制和社会结构的塑造做出巨大贡献。1869年竣工的首条横贯美国东西部的太平洋铁路,就有大量华工的参与。

  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说,《排华法案》是特别针对中国人设置的,“成千上万的中国工人在美国修建铁路,他们被当做廉价劳动力被剥削了这么久,但因为《排华法案》,突然中国人不能来美国了。这应当加在我心中的美国暴行清单上。”

  罗飞团队像“探案”一般,一层层剥开历史的迷雾,打破那些渗透了种族主义歧视的谎言,刻画着那个似远非远的时代。

  “这些人是我们的特写,历史是我们的广角。我们是通过他们的故事线,追寻、了解和同情那个时代人的生活”,罗飞并不希望《六人》是一部传统的纪录片,“如果都是广角,那你没办法投入感情,没办法进入这个故事”。

  完整的圆

  父辈们的故事终于被看见

  今年清明节,李大川回到家乡台山扫墓,无意中看到一块墓地埋了三代女性——她们的丈夫都葬在了异国他乡。

  而这只是广东人扬帆过海到全球各地谋生、与老家亲人分隔两岸的缩影。

  方森是和两位朋友一同登上泰坦尼克号上的。他们携带的几件并不符合他们“锅炉工”身份的正装,填满了他们对新生活的期待。三人本来打算一起到美国开公司做生意,成为商人以后他们就可以移民到美国。

  但那场海难让一切破碎了。

  此番遭遇对方森而言就像一个黑色幽默,改变了他此后的人生轨迹。

  “木屋拘留几十天,所因墨例致牵连,可惜英雄无用武,只听音来策祖鞭……”这是刻在美国天使岛国家公园墙壁上的一首诗。这里曾是移民处理站,很多中国移民在这里被遣返回国。

  影片的镜头也对准了天使岛的那面墙壁,墙上写满了无名诗,写满了那些怀着憧憬来到新大陆,却被残忍羁押的中国人的苦涩、愤恨和绝望。方森写的那首小诗和这些诗一样工整,但多了一丝云淡风轻。

  施万克发现,“泰坦尼克号”沉船的死里逃生,对他们而言还不算是最大的人生灾难,虽然这些中国幸存者一生历经坎坷,却始终隐忍前行。“这份永不放弃的态度,对生命的热爱与执着,让我们敬佩。”罗飞说。

  困顿生活里的微光仍闪现在纪录片中。抹干眼泪,笑对苦难,是中国人共同的人生信条。

  李大川说,他认识的很多老一辈台山华侨的人生“都充满故事”,“他们面对困难都比较能适应,并勇敢去挑战困难。”

  出于“让更多人知道泰坦尼克号背后这段真实历史”的考量,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担任了《六人》的监制,出镜接受了采访,他还与福克斯沟通获取原片版权,让《泰坦尼克号》被删减片段得以在中国银幕上呈现。

  这段被删减片段显示,一名说着广东话的中国人从海上漂浮的板子上获救,救起他的,是14号救生艇指挥官罗威。

电影《泰坦尼克号》被删减片段

电影《泰坦尼克号》被删减片段

  《六人》的片尾,方森的儿子方国民与罗威的孙子见了面。由此,两个人被父辈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父辈们的故事也终于被看见。

  “这个圆终于完整了。”

  【记者】刘长欣 实习生 赵慧琳

  【拍摄】王诗堃 实习生 赵慧琳

  【剪辑】王诗堃 实习生 胡影雅

  【统筹】何雪峰

编辑: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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