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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摆渡人”!来听听惠州代驾司机的生计故事

2019-08-09 10:40 来源:南方网 于蕾 王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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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驾!”看到一名女车主从惠州一家海鲜酒楼走出来,代驾司机阿甘推着他的折叠电动车,小步快跑跟着客人去到停车场。

  晚上8时30分后,酒店的饭局陆续结束,代驾进入接单高峰期。那天,阿甘在酒楼外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接到第一笔生意。从惠城区三环南路到江北片区,大约10公里的路程,代驾费用46元,这几乎是打车费的两倍。

  一路上,女车主都在抱怨代驾收费过高,她觉得参考出租车计价标准更合理。作为一名女性,她对这种大部分只在黑夜和酒后使用的服务有着更多的担忧,行业的规范化也是大多数代驾客户的诉求。

  31岁的阿甘有些不置可否,他全职做代驾三年了,只感觉到钱越来越难赚。蛋糕虽然越做越大,可代驾司机也越来越多,每个人分到的就越来越少。这意味着他要花更多的时间工作才能维持收入。现在他一天工作大约11个小时,最多只能接四五单,平均每天大约赚200元钱。

  某代驾平台全国大数据研究中心发布的《2018年应酬指数报告》显示,去年,全国代驾使用次数达到2.67亿次。分析师据此估算,全国网络代驾产值破百亿元。有业内人士表示,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不同,惠州代驾需求与人口数量差距较大,代驾市场仍有较大的拓展空间。

  与许多互联网新业态的发展一样,随着竞争加剧,劳动力成本会相应降低。这在快车司机、外卖员、快递员等群体身上可见一斑,而现在,惠州代驾市场也呈现出同样的趋势。为了生计,代驾司机在无数个黑夜里,隐忍地等待着,又或者挣扎着去改变。

  等待

  在一家大型酒吧外,十几名代驾司机排好顺序,“严阵以待”。这里是惠州有名的夜场,酒吧外墙的霓虹灯不断变幻闪烁。代驾司机零零散散坐在停车场的一侧,在灯光的映衬下,身上晃动着花花绿绿的颜色。

  每晚大概9点钟,阿甘在海鲜酒楼送完一单,就会到这里“报到”。比起系统派单,阿甘更愿意直接等单,因为“系统单平台抽成比例比报单高5%”。而且,随着某小型代驾平台采用低价策略吸引了不少客源,阿甘所在的主流代驾平台的系统单量受到影响。

  代驾市场“僧多粥少”,过去司机坐在家里也能接到派单,现在到餐饮店外面等也未必有单。如果每两个小时能接到一单,就算是“战果累累”了。

  等待,是每名代驾司机的必修课。

  阿甘有自己的消遣方式,他一定程度上享受着这份职业的自由。在代驾这一行当中,早场是晚上10时前,那之后就是夜场。早场时,在海鲜酒楼外,阿甘每天会和“代驾兄弟”打上几局台球消磨时间。场地租用费用,加上买冷饮的钱,阿甘还没开张就先花了十几元钱。

  到了夜场时间,阿甘会转移到酒吧附近。这时,阿甘与其他代驾司机总有看不完的热闹。打扮时尚的年轻人进进出出,人们醉酒后,不免会上演一出出闹剧。8月5日深夜时分,交警在附近路段例行查酒驾,一年轻男子酒后开车被查,怕被责罚逃回了酒吧,交警一路追了进去。

  一旁等待的代驾司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唉,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这人我认识,是××车主的朋友,我以前送过他。”“何苦呢?为什么酒后还要开车?”“要是交警天天在那儿查酒驾,我们的生意就好了。”

  阿甘不喜欢玩抖音,他大多数时间是跟其他司机聚在一起吹水闲聊,从代驾的趣事聊到生活的琐事,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样侃大山的时光,对遭遇中年危机的阿胖来说格外难得。“我可以短暂地忘记生活的压力。”他说。

  阿胖已年过四十,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小学,一个读初中。因为户籍不在惠州,孩子择校给他带来不小的经济压力。与阿甘不同,为了每天省10元钱的矿泉水开支,他会特意从家里带一瓶冰镇过的水,裹上白色塑料袋放在背包里。他总一口一口计算着喝,尽量不为买水花钱。

  为陪伴孩子成长,阿胖才决定做全职代驾在晚上工作。白天,妻子去上班,他就负责给孩子准备饭菜,接送他们上下学。因为休息不足,在酒吧外等单的时候,阿胖总要先睡上一觉。他闭着眼坐在塑料小板凳上,倚靠着旁边的石墩,怀里还抱着包。

  有时候,等待是漫长的中场休息;有时候,等待也未必有结果。明哥已经50多岁了,他每天都会到家附近的酒店外等单。这个月初的一天,他直到午夜12时也没接到单。他开始焦急,骑电动车绕着停车场转了一圈又一圈。“老板,代驾吗?”只要有客人从酒店出来,他都会上前询问。

  直到接近凌晨,夜空下起雨来,他也没有接到单。雨越下越大,明哥把电动车搬到酒店门廊上。他小心地擦拭着溅落在车上的雨水,等着儿子开车来接他回家。

  生计

  “喂,您好,××代驾。请问您具体在哪个位置?好,您稍等,我马上就到。”晚上11时40分,阿滨操着一口河南口音,接到一个系统派单。

  这个订单要从惠城区麦地到大亚湾,直到次日凌晨2时许,他才返回市区。他没有收工回家,而是又去了夜场等单的酒店,刚好又接了一个近单。那时候,酒店外已经没有其他代驾司机在等单了。

  阿滨是常在那家酒店外等单的代驾司机中,年纪偏大的一个。他今年刚好满50岁,在惠州全职做代驾已经4年了。大约5年前,阿滨在老家的生意失败,他南下1500多公里,打算到惠州再拼一下。

  “有钱的时候,别人总滨哥前滨哥后的。”阿滨觉得这个社会很现实,他想逃离过去的环境和熟悉的眼光,重新开始。在惠州落脚后,阿滨做过酒生意,被骗了几万元,当过保安,可是每月2000多元的收入根本养活不了自己。

  听说代驾收入可观,过去从没熬过夜的他,上起了夜班。阿滨每天下午6时出门,凌晨3时左右收工,一个月适当休息两三天,能赚6000多元钱。除去房租等日常开销,他每月还可以存下两三千元。“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嫁人了,我现在要为儿子结婚做打算。”阿滨说。

  阿滨慢慢上了年纪,能明显感到长期熬夜带来的影响。“这几年,我头发明显白了许多,身体也比以前虚了。”即便如此,他要赚钱也只能这样。“我这么大年纪了,也没有什么技术,要找一份和代驾收入相当的工作很难。”

  准入门槛低,是吸引许多全职代驾司机的重要原因。阿树是个“90后”,兄弟姐妹5个,因为家庭条件不允许,他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15岁时,阿树就离开老家潮汕,到珠三角各地游走打工。直到2012年,他和一个惠州姑娘结婚,才稳定下来。阿树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可他“既没学历又没技术”,只好找到代驾这样的出路。

  而在代驾司机群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兼职司机。他们更多看中代驾时间自由,也可以补贴家用。李大为是从山西来惠州打拼的,现在是一家小型IT公司的老板,今年春节开始兼职做代驾。“晚上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做兼职补贴家用。”

  8月初,李大为在仲恺买的房子刚交房,每月要还3000多元的房贷,他希望用兼职代驾的收入支付这笔开支。李大为接单到凌晨1时就会收工,早上一般8时30分起床,白天的精力明显不及过去。

  有时候,李大为晚上也要应酬客户,酒后也会请代驾。经历过身份的转换,做代驾时,他不仅没有落差感,反而更能理解与体谅。“每个人酒品不一样,有些人酒后控制不了情绪,态度不好也在所难免。”

  不过,多数代驾司机都要经历初期的不适,才能“忽略”有些醉酒客户的无礼。阿甘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从高中毕业后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如果不是当时妻子正怀孕,他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下来。

  第一次做代驾的时候,阿甘特别紧张,又刚好碰到一辆新车。“稍微一踩就急刹车,一连三四次,客户就骂人了。”刚做代驾那半年,如果实在气不过,他也会反驳几句。

  作为代驾司机,阿甘也希望被理解和尊重。他厌倦了总是为绕没绕路和客户扯皮,厌倦了因为怕拿不到应得的费用而提心吊胆。阿甘说,有一次,客户对自己说了许多体恤话,他很感动,坚持没收代驾费。

  归途

  黑夜和酒精,并没有让代驾司机和乘客间情感升温。不论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对过客的记忆很快就会被束之高阁。代驾司机是这城市深夜里的“摆渡人”,他们将车主安全送回家,接下来的,就是一个人的归途。

  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不同,惠州的夜晚早早就安静下来了,公共交通一般晚上10时就停运。代驾司机如果真的接到远单,不折腾一番,恐怕回不了家。

  李大为有一次将客户送回深圳,到那里已经快凌晨3时了。代驾费用是240元,客户又额外给了300元小费。“客户担心我没办法回家,让我在深圳住一晚再走。”李大为没舍得花这钱,骑着电动车找到深圳的代驾司机拼车点,花了几十元钱回到惠州。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邻市都有这样的拼车点,像东莞就没有。如果接到去东莞的单,阿滨往往彻夜不眠。因为代驾平台莞惠联网,他在东莞也可以接单,所以一晚上都在街上游荡。如果实在太累了,他就找一家网吧打发下时间,等到天亮搭车回惠州。

  只有在接单的那一刻,代驾司机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每一次接单,就好像彩票开奖。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会接到犄角旮旯的远单,往返的过程都变得“艰难”。

  上月初,全职代驾司机阿军就接到这样一单,从惠城区到博罗园洲镇,全程七八十公里。阿军将客户送到小区时已经凌晨4时多,折叠电动车最远行驶里程也不过70公里,他一时回不了家。阿军索性和小区保安聊天到天亮,才乘大巴车回到惠城。

  大概一个礼拜前,阿甘回家途中也遭遇“祸不单行”。那单是从惠城区到惠东十里银滩,全程将近70公里,到达时也已经凌晨4时许。阿甘原本计划从白花大道去淡水拼车,结果误将导航开成骑行模式,沿途全是山间小路,没有经过淡水。

  阿甘从小在农村长大,并不害怕清晨在山间骑行,可是他怕狗。沿途人家的小土狗一路追他,追了两公里远。现在回想起来,阿甘还心有余悸。那天早上,阿甘缓缓地骑着电动车,花了大约5个小时才回到古塘坳的家。

  房子是阿甘租的,他们在仲恺买的房子上个月才交房,每个月要还房贷3000多元。这个月27日,是阿甘妻子的预产期,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即将出生。身为父亲和丈夫,阿甘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代驾司机是过渡性的工作,将来还是要找一个有社保的工作。”阿甘心想,以后去顺丰这样正规的物流公司开车,或者当一名职业电工都是不错的选择。不过,这两种职位都需要相应的资格证,阿甘现在还没有考取。

  阿甘喜欢自由些的职业,他不想再进工厂,每天像“复印机一样死板地工作”。“年轻人做代驾久了,人也变得懒散了,越来越没有战斗力和意志力了。”阿甘困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始终迈不出第一步。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归途。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阿胖、阿树、李大为均为化名。)

  南方网全媒体记者 于蕾 王昌辉

编辑:林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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