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菠萝地里就已是一片忙碌。几十名采摘工一列排开，“人工流水线”将刚采下的菠萝送上货车。人群中，“菠萝姐姐”吴建连热情地向采购商介绍情况，不时被电话打断。

　　而此时，从广州开往徐闻的高铁上，“菠萝妹妹”王小颖在紧张地核对时间表、活动流程单。近日徐闻菠萝频上热搜，全网总阅读量超11亿，菠萝均价2元/斤，创30年新高。菠萝妹妹的社交媒体账号下面，好多粉丝留言要下单链接。“菠萝姐姐”吴建连与“菠萝妹妹”王小颖

　“菠萝姐姐”吴建连与“菠萝妹妹”王小颖

　　吴建连和王小颖这两个名字，是广东菠萝产业的大IP。3月5日，她俩搭档完成了徐闻菠萝高铁专列甜蜜进京的直播。

徐闻菠萝高铁专列甜蜜进京的直播

　　海的女儿

　　广东湛江市徐闻县地处大陆最南端，是雷州半岛最远端的一个小县城。亚热带的红土地上，连片种植基地形成“菠萝的海”的壮观景象。吴建连是70后，王小颖是95后，生于斯，长于斯。

　　“中国菠萝看广东，广东菠萝看徐闻”，全县菠萝种植面积达35万亩，年产量70万吨，每年菠萝产值约12亿元，占了徐闻农业产值的将近四成。

徐闻菠萝

　　在徐闻县，吴建连这个名字是叱咤风云的代名词。她是连香农民专业合作社理事长、徐闻县菠萝行业协会会长、湛江市人大代表。“菠萝一姐”慷慨、热心，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吴建连自小吃苦，“家里住破房子，连饭都吃不上，吃地瓜。”

　　龙门村村委会书记戴妃生说，吴建连逢年过节会给村里人送点油、盐、米等，“她一回村，那些老人、困难户见到就都乐开了花。”

　　2020年初疫情期间，她多次捐赠防疫与生活物资，帮助滞留隔离在徐闻的湖北籍旅客，并拉了2吨鲜菠萝送到酒店，供客人品尝。

连香农民专业合作社理事长、徐闻县菠萝行业协会会长、湛江市人大代表吴建连，人称“菠萝姐”。（右）

　　“从小胆子就很大。”吴建连这样评价自己，为了改善伙食，儿时吴建连经常到野外摸鱼捉虾。有一回，她偷了亲戚的菠萝苗，被母亲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吴建连说，当年种菠萝用牛犁地、用石块挖坑……现在，尽管开垦种植可用农机辅助，但在采收环节，采摘、打包、运输等环节，依然大量采取人工作业。

　　“菠萝妹妹”这个名字听起来，则温柔甜美许多。每一次在镜头前亮相，“菠萝妹妹”王小颖的两道眉总是弯弯的，眼睛灵动，笑容灿烂，隔着手机屏幕就能被她的活力感染。

一亩田主播、“菠萝妹妹”王小颖

　　王小颖父母家在龙塘镇，与吴建连年龄相若。父母种菠萝，就把年幼的小颖带到地里。菠萝果重，叶子带刺，每个担子平均重量达130斤，一个农民一天要挑1万多斤。“他们是为家庭，我真的很心疼。”王小颖说。

　　王小颖做直播已经停不下来。视频中，“菠萝妹妹”背后是大片的菠萝地，吃菠萝、切菠萝、摘菠萝……动作娴熟、麻利。有人将她比喻成广东的“丁真”“李子柒”，她说自己是个普通人，如果可以帮助卖好农产品，我就愿意。网友形容她带着“浓浓的广味，务实”。

　　菠萝从种植到采收需要16-23个月，种一次只能收一季果，亩产约8000斤。在此过程中，需要经历除草、施肥、打药、除芽、催花等必要的种植管理环节。徐闻总人口约78万，农业人口近八成，其中，有近15万的农户从事菠萝产业。

　　果子种不好，收成不好，果农的一整年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王小颖的父母就因此发生过争执，但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女儿的爱。王小颖说，“我希望我的父母、果农们都能卖得好，这样心情就好了，整个家庭就幸福了。”

　　吴建连读完初中便务农了，上世纪90年代初，徐闻县开始大面积发展菠萝种植，当时的吴建连20多岁，种的人多，做收购的人少，在兄长的引导下，她开始从事菠萝代办生意。进入2000年后，徐闻菠萝的体量逐步扩大，滞销时马路边到处是果农丢掉的菠萝。

　　一改“等客上门”的被动局面，吴建连开始频繁奔走于全国各个省份的水果批发市场，只身押车卖果。她说“以前很乱，不像现在。那些外省市场有老大看场的。”被压价收购的吴建连吃过哑巴亏。后来，吴建连每次外出押果，都会把钱装在丝袜里，贴身捆上，经常夜不能寐。“都是果农的血汗钱，不为自己也为他们啊。

　　2008年，吴建连率先在徐闻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同年投资400多万元创办罐头厂。为了让菠萝交易集散更加顺畅，2014年，吴建连又带头筹建起占地面积150多亩，可同时容纳1000多辆货车进场交易的新菠萝交易市场。这段创业经历可谓五味杂陈。

　　吃过苦，对于今时今日安定的营商环境，吴建连很知足，“现在已经很好了”这句话总挂在嘴边。但与她共事多年的合伙人张宽亮知道，时至今日，还有好几个人欠她钱，“加起来几十万呢。”吴建连倒也坦然，“知道被骗不好受，就更要诚信对别人才行。”

　　吴建连给出的收果价格总会比外地代办高一些，接到的订单她从不爽约。这化成了农民眼中的“公道”，客商眼中的“可靠”。据了解，每年占总量约一半以上的徐闻菠萝都会在这个市场进行交易。

　　令人心驰神往的“菠萝的海”，不总是风和日丽。2018年徐闻菠萝大滞销，情况引起省里的关注，在省农业农村部门的推动下，2019年起，徐闻县在全省率先启动了“12221”市场体系建设的探索，吴建连、王小颖是其中的积极参与者。完善采购商队伍，抓住产销两大市场，数字化、社会化营销，菠萝价格回到0.55的成本价并逐年走高，1.2元、1.5元，到今年的2元。

　　2020年初抗疫最严峻时，直播带货井喷。身为当地电视台主播的王小颖因出镜经验丰富，且熟悉菠萝行业，频繁出现在直播镜头前。“菠萝妹妹”算是出道了。

　　王小颖主修音乐教育，因为喜欢主持，她曾往中国传媒大学进修，最终如愿走到了聚光灯下。

　　人气日涨的“菠萝妹妹”伴随徐闻菠萝火出了圈，王小颖的生活也发生着改变，她离开电视台到了一家电商企业。“原来基本到点下班，生活规律，现在天天出差，凌晨一两点才睡。”奔波成为了王小颖如今生活的日常，她曾一天内独自驱车前往相隔上百公里的两个地方，做了三场直播，半夜回到家还要准备次日的直播材料。

　　面朝大海

　　“菠萝妹妹”喊全国人民吃菠萝，徐闻菠萝“出圈”了。菠萝妹妹还代言广东各地特色农产品，荔枝、龙眼、香蕉、柑桔、鲍鱼等也相继出现在她的直播间。去年一年间，王小颖直播带货过百场，去年她获评了“广东扶贫公益主播”等荣誉。

　　王小颖也有过“翻车”，由于没有处理好发货环节，寄到消费者手上的荔枝已有不少烂果，“心里特别愧疚。”经过那次教训，王小颖深切体会到，亲自把关选品，熟悉上架、发货、物流等整个直播流程，“沉进去”深入了解产业，对一名合格的带货主播有多重要。

　　徐闻菠萝“12221”市场体系建设进入第三年，如今的菠萝季，订果的客商早早地就涌进了“菠萝的海”，徐闻的果农逐渐找回了“菠萝尊严”。

　　吴建连有四个子女，年过知天命且抱上了孙，但她有自己的奋斗方向。“一开始只是想把菠萝罐头做好，菠萝罐头一做好，又想到要做菠萝干，现在我又想到要做菠萝酥、菠萝酒，以后还要把菠萝叶、菠萝头都加工做成衣服，一步一步，要把我们的菠萝变成全身都是宝。”

　　记者看到，新建成的凤梨酥加工厂房就伫立在吴建连创立的连香农民合作社大院里，包括这条新生产线在内，加工厂已有菠萝罐头、果速冻、菠萝干、小菠萝等5条生产线，每天可加工菠萝50吨左右。

　　记者注意到，车间的生产线上，女工的人数远远超过了男工。吴建连说，“在菠萝加工这一行，女性可是劳动主力，女性细心、耐心尤其适合加工作业。”

　　据了解，目前徐闻菠萝全产业链从业人数约为14.6万人，女性的从业比例高达60%-70%，其中，加工行业的女性从业占比接近80%。

　　“现在菠萝成了致富果，留在家里的女性劳动力也变多了。”徐闻县曲界镇镇长林海珍深切体会到了变化，“一幢幢‘菠萝楼’建了起来，乡村风貌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那么，十年后的“菠萝妹妹”会怎么样呢？王小颖说：“我可能是个母亲，我希望自己成为传授经验的人。”吴建连不忘给小颖打气，“现在环境条件这么好，她又这么努力，她一定会比我更优秀，能耐更大。”

　　南方网全媒体记者高永彬 赵启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