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到您的投诉，听说您在凌霄岩景区门口被迫捐了钱，我向您道歉，是他们（村民）做得不对。”日前，南方农村报记者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自称是阳春市凌霄岩自然村负责人，一通询问核实后，记者收到之前在凌霄岩景区“被捐”的80元。

　　记者经历的这种情况，过去7年里，在阳春市凌霄岩景区不断上演。2016年国家旅游局给这个国家4A级景区挂牌警告。即便经过整改，今年春节以来，阳江市和阳春市两级政府问政平台上仍有多起相关投诉，有关部门责成凌霄岩自然村退还游客钱款达1000多元。

　　无证停车场收费20元/小车

　　近日，南方农村报记者沿着省道369，来到位于阳春市河朗镇的凌霄岩景区。根据景区标识行驶，有一个“小车停车场”的指示牌，沿着指示的方向前行，主干道右侧有一块写着“凌霄岩村停车场”字样的大展板，只不过“村”字极小，容易误看为“凌霄岩停车场”（见图）。展板上明确标着停车价格——小车每次20元。停车场附近有村民模样的人引导甚至拦截游客去该停车场停车。

　　据了解，该停车场由景区附近的凌霄岩自然村（原鱼梁坑自然村）村集体建设，但未经过工商部门审批。“工商部门没有审批，我们无权给停车场定价，但按理来说村民没有收停车费的权限。”阳春市发展和改革局收费管理股的工作人员说。

　　事实上，凌霄岩景区不是只有这一个停车场。河朗镇党委委员朱天珍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凌霄岩景区有三类停车场：一类是政府为过往车辆免费提供的停车场，该停车场距离景区近2公里；一类是经物价部门许可收费的停车场，即博物馆广场和凌霄餐厅广场，收费标准为10元；一类是凌霄岩村集体自建的停车场，即上文提到的“凌霄岩村停车场”。

　　不过南方农村报记者当天发现，博物馆广场不允许普通游客停车，凌霄餐厅广场则有村民私自上前收费20元。没有工商营业执照的“凌霄岩村停车场”为何没有被关停？朱天珍说：“工商部门也来查过，检查的时候（村民）就不收费，检查完了又继续。”

　　寺庙捐功德“至少200元”

　　停车收费只是开始。

　　进入景区后，有一个醒目的“入口”指示牌，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子，没有工作牌，表情严肃，见到游客就主动搭话，让游客往右从寺庙进入岩洞。实际上，在他身后，有另一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岩洞。

　　南方农村报记者在该男子的指引下沿着“入口”指示牌的方向进入寺庙，门口的工作人员称可以烧香拜佛，并表明功德“捐多捐少，随自己心意”。上完香后，记者表示要捐20元的香火钱，此时，该工作人员翻出“功德簿”，称“至少要捐200元”，并给记者翻看之前游客捐赠的香火钱——200、500、600、800元等数额不等，且反复说明“捐得越多，功德越多”。记者表示还是学生，没什么钱，该工作人员改口称“至少100元”。一番“讨价还价”后，记者最终通过电子支付的方式支付了80元。 （下转第5版）

　　“我被强捐了50元。”一名来自茂名市电白区的女性游客称，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才交了钱。和她同行的一名男性游客称：“交了10元，被嫌弃地赶了出来，（工作人员）没要。”据称，不捐钱的游客也能通过寺庙进入岩洞，但工作人员“说话难听，脸色难看”。

　　据了解，该寺庙年代久远，在当地被称为凌霄庙宇，目前归凌霄岩自然村集体所有，由该村委托本村村民经营，由经营者支付村集体一定的租金。

　　“凌霄岩景区内的寺庙并未经过批准，是不合规的。”3月13日，阳江市民族宗教事务局的工作人员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景区内的寺庙如果对外经营的话，必须由村镇上报县（市）民族宗教事务局进行审批。

　　投诉不止整治难断

　　在阳江市和阳春市两级网络问政平台上，早在2013年起，就有大量关于凌霄岩景区寺庙和停车场经营的投诉。如2017年2月25日，有游客在阳江市网络问政平台反映凌霄岩景区入口庙宇捐款的问题，阳江市旅游部门公开回复表示：“经调查，凌霄庙宇向游客引导焚香，并收取费用的现象的确存在……由于庙宇现由村民承包经营管理，很难监管。我市……已经出台凌霄岩景区整治方案，并派出8个工作组进入现场整治。”

　　2019年2月9日，有游客反映大年初五在凌霄庙宇被强捐800元的经历。阳春市旅游和外事侨务局在公开回复中称此情况属实，对庙宇承包经营者进行了批评教育，并退还游客800元，同时表示庙宇由村民承包经营管理，监管上存在困难，难以杜绝此类情况。

　　2016年底，凌霄岩景区被国家旅游局挂牌警告，当时存在的主要问题包括停车场投诉、寺庙经营投诉、旅游秩序不规范、硬件措施配套不足等，景区负责人当时公开表示要在两三个月内全面完成各项整改任务。至2017年8月，凌霄岩景区共投入238万元进行整改，并通过国家4A级景区复核评审。但是停车场投诉和寺庙经营投诉并未停止。

　　“可能旅游公司在经营管理中未实现承诺给村民的利益，所以村民认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补偿。”阳春市旅游和外事侨务局副局长黄庚祥说。

　　究 因

　　村集体土地入股 利益关系难理顺

　　村民认为经营方是“骗子公司”，经营方却称已践诺

　　2003年，阳春市政府和阳春玛琪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下称“玛琪公司”）签订协议，将凌霄岩景区的经营权转让给玛琪公司，承包年限为50年。2005年，阳春市政府决定把国家地质公园的主碑博物馆设在凌霄岩景区，为了响应这一决定，玛琪公司和凌霄岩自然村签订了土地入股合同，凌霄岩自然村以约100亩土地入股景区经营。

　　合同规定：在符合玛琪公司用工条件下，2年半内玛琪公司必须安排村民26人到景区就业；村集体可以获得门票收益，保底每年13万元，若超额，则按每张门票提取1.5元计算，支付给凌霄岩自然村集体；玛琪公司在停车场景区入口处规划农民街，无偿提供商铺位置给村民经营（用于补偿未归还村民的10%提留地）。

　　但玛琪公司一直未建设商铺，此举引起村民不满。经阳春市政府协调，“建设商铺”的条款改成了“免费提供2个购物商店给村民经营”，后玛琪公司确实建设了2个共约110平方米的商店免费提供给该村。但在凌霄岩自然村村民代表雷东海看来，玛琪公司对村民的承诺完全没有兑现，是个“骗子公司”。他称，公司在村里只招了10多个人，且只给年轻人交社保，老人并没有该待遇；其次，2018年以前每年门票数都是98000张（收益为147000元），不见增长；最后，虽然有2个购物商店，但没有按合同约定建设购物廊（商铺）。

　　不过，玛琪公司同样认为凌霄岩自然村没有遵守约定。合同中规定，凌霄岩自然村应于2006年11月30日之前将寺庙租给景区统一经营，后因该村不同意转让而作罢。

　　雷东海认为，若想化解纠纷，一方面，玛琪公司应该按原来的票价比例给村民分红——十多年前票价是20多元，现在票价是50多元，现在应在每票中提取3.75元付给村集体；另一方面，玛琪公司应该将10%的提留地还给村民，或者直接给租金。

　　在阳春市旅游和外事侨务局副局长黄庚祥看来，要根治凌霄岩景区乱象，就要收回经营权，重新规划景区，理顺与村民的关系。“大致方向是首先做景区投入评估，其次与旅游公司谈判，最后收回经营权。”黄庚祥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阳春市政府在2007年做过一份收回经营权的审计报告，但是因为资金缺口600多万元未能成事，近年市政府仍在努力。

    文/图 南方农村报记者 赵佩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