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星杨幂成功换脸《射雕英雄传》中的朱茵，到艺人蔡徐坤因“鬼畜”（一种网络流行的再创作艺术形式）视频向哔哩哔哩弹幕网发去律师函，今年来，“AI换脸”多次成为网上热词。在互联网高速发展时代，“P图”早已见怪不怪，但当发现“换脸”后的视频真假难辨时，不少人开始担忧：换脸技术是否会被滥用？视频证据可信度是否会打折？个人权益是否会被损害？

　　日前，民法典人格权编草案二审稿提交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审议，其中对“AI换脸”等问题作出规范，明确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丑化、污损，或者利用信息技术手段伪造等方式侵害他人的肖像权。这一消息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不过，一些法律工作者认为，公众人物与一般人的肖像权保护应有所区别，对合理的批评调侃声音，立法应给予一定空间。

　　以营利作为侵权要件具有局限性

　　今年2月，一条女星换脸视频在网上走红，视频中，1994版《射雕英雄传》电视剧里朱茵扮演的黄蓉，被换上了杨幂的脸，但表情仍然活灵活现，几乎找不出破绽。这条视频让不少人第一次认识到“AI换脸”以假乱真的程度，点击量很快超过了1亿。

　　在一些技术论坛上，这种技术被称为“Deepfakes”，可以通过人工智能算法，对大量的照片进行模型训练，然后将训练运用在另一个人的视频上，让人工智能对视频中的人脸进行自动匹配。记者调查发现，这种技术门槛并不高，一些爱好者还专门在论坛上发布了使用教程，并提供安装包。

　　不少名人因此“躺枪”。除了将女主播的脸换成明星唐嫣、将电视剧《回家的诱惑》中女角色的脸换成演员凌潇肃，一些人还对通过选秀节目“C位出道”的蔡徐坤进行了恶搞。4月12日，蔡徐坤工作室公布了针对B站（哔哩哔哩弹幕网）的律师函，称B站严重侵犯蔡徐坤的“名誉权”“肖像权”“表演权”等多项权利。这一事件迅速引爆网络，连日来讨论不断。

　　“AI换脸”是否构成侵权？广州市律师协会副会长詹礼愿告诉记者，现行法律对肖像权的规定相对宽松，将侵犯肖像权的行为多限制在营利范围之内，司法实践中常见的侵权形式，主要是未经本人同意、以营利为目的的使用行为。

　　“保护肖像权更重要的目的在于保护肖像权人的人格权利，将以营利为目的作为侵权要件，具有一定局限性。”广东国匠律师事务所党支部书记、律师颜勇认为，如果恶搞视频存在捏造事实、公然丑化明星人格，或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明星名誉的情况，可能构成名誉权侵权，他建议社会公众将对公众人物的批判控制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

　　立法应平衡合理监督与肖像权保护

　　不过，随着民法典人格权编草案二审稿的提请审议，对“AI换脸”的讨论迎来新进展。草案针对肖像权的专门规定，被业界认为是一种严格保护。这意味着，如果这一规定在后续立法流程中没有更改，当民法典正式施行后，只要权利人没有同意，即便不以营利为目的，对权利人的恶搞、换脸等行为也将构成侵权。

　　但在一些法律工作者看来，出于维护公共利益和满足公众兴趣的需要，公众人物的隐私权、肖像权等理应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适当的曝光、批评与监督，恰恰是公民言论自由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应对此过于苛责。

　　事实上，一些坦然接受调侃或批评的公众人物，反而收获了更高的人气。在B站“鬼畜”视频区，拍摄洗发水广告的成龙、电视剧《三国演义》中舌战王朗的唐国强、在综艺节目中因一句“真香”成为“梗王”的王境泽等，都是热门的素材。唐国强甚至还亲自到B站给up主（音视频上传者）颁奖，这样的心态受到了更多年轻人的喜爱。

　　但詹礼愿认为，公众人物也是民法规定的民事主体中的自然人，具有完全的民事主体资格，对侵犯其人格权的行为不应无条件放任。“无论‘AI换脸’还是别的形式，能否使用他人肖像，不是看是否增加了权利人知名度，而要取决于权利人的主观意愿。”詹礼愿建议，对肖像权的规定可适当折衷，当公众人物明确表态禁止使用其肖像时，相关网站或视频上传者仍不删除，才可认定为侵权。

　　在华南师范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阳庚德看来，“AI换脸”是新技术对老问题的一个挑战，立法过程中应考虑到公众合理监督与公众人物肖像权保护的平衡，故意侵害他人权益的行为，自然要承担侵权责任，但对过失侵权应考虑给予一定的豁免。“侵权责任法中有过错客观标准的概念，具体来说，即是否尽到了一般人应尽的注意义务。”阳庚德说，比如恶搞明星，如果是一般人都能接受的程度，对这样的批评或调侃声音，公众人物应当适度地包容。

　　南方网全媒体记者 尚黎阳